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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主不是糊涂人,因何如此厚待龙凤胎?若说是感念穆五娘与她之间的姊妹情,我可不信,过去也不曾连系。”

  佟福玥也是被娇宠长大的,不爱热脸去贴冷屁股,平宁郡主明摆着不待见他们,她也冷了心,直呼穆五娘而不是五姨母。

  纪宽握住她的手,无声地笑了笑。“侯府的弟弟妹妹便是庶出也是父亲的孩子,况且都有生母护着,即使多半顺着郡主,倒也见多了好东西,给得再多也只是欢喜一下。不像龙凤胎,过去十五年粗衣淡食,获得的太少,何曾见过金玉满堂?所以在得到时会格外雀跃,一脸的惊喜,满怀的感恩,郡主看在眼里自然十分满足,觉得自己的付出有意义,龙凤胎不是白眼狼。”

  佟福玥沉默了。

  “小人得志不长久,何况,这与我们没什么关系。”

  “倒也是。”佟福玥便放下了。

  纪宽安抚地轻拍她,令她安眠,待她睡着了,他才翻身平躺望着床顶,冷冷看着,目光比清寂的月色还冷。

  小人得志的嘴脸令人烦,那就不看吧!

  *

  沈怀安一心想留在侯府,想了又想,成为武定侯的乘龙快婿是一条捷径。

  嫡女进宫伴驾,平安长大的庶女有三位,四小姐太小了,二小姐比他小两岁,照理说较相配,只是与三小姐纪尘香的天人之姿比起来,二小姐只能说一句淡雅娟秀,生母也不太受宠,这买卖不划算。

  纪尘香比他小四岁又何妨,他不介意等她长大,待他一路考中秀才、举人,正好才子书生配牡丹佳人,成就一桩天作之合。

  不曾被社会毒打过的沈怀安没想过自己配不上侯府千金,一个庶女罢了,他不计较她出身低是他本性宽厚。

  一旦沈怀安起了这样的念头,在长辈面前还端着,一副努力上进的样子,私底下却悄悄打探纪尘香的行踪,想制造偶遇。

  纪宽深埋侯府的钉子这时便起了作用,透过下人的嘴将消息传进内院,教三位小姐和她们的姨娘知道有人癞虾蟆想吃天鹅肉。

  四小姐才七岁,她的姨娘倒不太担心。

  纪尘香的生母赵姨娘得到沈怀安略过二小姐,终极目标是美人胚子三小姐,她一时柳眉倒竖,脸色难看极了。

  “仗着郡主给一分颜色就想开染房了?我偏不信这草窝里能飞出金凤凰!”赵姨娘绢了一个寻常的高髻,髻边簪了一枝红珊瑚牡丹花镶金簪,艳丽无双。

  报信的大丫鬟长相普通,却是个嘴巧的,笑道:“姨娘容色倾城,生下的三小姐日后亦是颠倒众生的绝色佳人,侯爷爱若掌珠,三小姐以后的前程大着呢,一个穷小子也敢韵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赵姨娘冷哼,“有朝一日考中进士又如何?六部臣工有多少进士到老也只是五品小官,难道要靠妻子的嫁妆扶持他上进吗?”

  “我们三小姐是有大福气的,而且那位连个童生都还没考上。”

  “癞虾蟆想吃天鹅肉,是仗着郡主给的底气吗?”

  平宁郡主不是宽厚大度的主母和嫡母,见不得庶出的过得太好,赵姨娘不得不提防她故意拿婚事作践纪尘香。

  想到纪鸣的枕边耳语,他担心纪霞光进宫至今未传出喜讯,再过几年若无好消息,再送个女儿进宫为长姊分忧。

  若是尘香能成为皇上的宠妃……赵姨娘觉得自己出头的日子快到了,怕只怕平宁郡主得知侯爷的打算一定会搞破坏。

  大丫鬟近身耳语,“姨娘,奴婢得知一个秘密。”

  “你说。”

  “伺候沈公子的人曾听见他睡梦中不住呢喃,‘我不是沈三顺、我不是沈三顺……我才是沈怀安,我就是沈怀安……’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姨娘低头思量,艳丽的眉眼里有冷冷一缕寒光划过。

  她已不再是如花般娇嫩的年纪了,生育尘香时又受了暗算,无法再有子嗣,尘香便是她后半生的依靠,只有尘香嫁得贵婿,她在侯府内宅才能过得好。

  谁敢算计尘香的婚事,谁就是她的仇人!

  *

  到了端午节,佟福玥已显怀,挺着肚子吃火腿粽子。

  纪老爷子喜欢吃豆沙蜜糖的,突然问道:“天寿你读那么多书,有没有记载多早以前的人开始吃粽子?”

  纪宽吃完一个栗子瘦肉粽,喝口茶才道:“汉代许慎的《说文解字》一书中已有‘粽’这个字,是一种用芦叶裹米煮熟的食品,西晋的一本风土记中也描述端午节用菰叶裹黏米粟枣,称为筒粽。到了前朝,包粽子不用黍米黏米,大多用糯米包裹,花样也多了起来,唐朝的长安街上就开设了专门卖粽子的商铺,出售的粽子甜的咸的果仁的,不是端午节也能买来果腹,是一种很方的吃食。”

  纪老爷子可惜道:“就没有人想到开粽子铺。”

  佟福玥轻轻笑一笑,“祖父想吃,厨房随时都能做。”

  纪老爷子只是想抬杠而已,真有人天天卖粽子,反而不稀罕吃了。

  纪宽又道:“唐代还有一种九子粽,用彩线把九个小粽子扎在一起,当成节日礼品互相赠送,结果有人家里拮据,糯米又贵,就把收到的九子粽转手送出去,收到的人也舍不得吃又送出去,最后收到的人打开来全馁掉了。”

  佟福玥和纪老爷子听了呵呵大笑。

  纪宽道:“到了本朝已不时兴送九子粽,自家做了好吃的送至亲尝一尝而已。”

  佟福玥轻笑道:“节俭过头反而浪费,以前和祖母去田庄小住,庄头的寡母胡大娘便是个中典范,赏了他家两盒糕饼给孩子甜甜嘴,胡大娘总舍不得给孩子吃掉,锁进自己的箱笼里,哪个孙子讨好她就给一块半块,放上两三个月糕饼都长毛了,小孙女吃完拉肚子,祖母和我下回去才听说此事,祖母不太高兴地把胡大娘说了一顿,家里何曾穷到那样的地步,好吃的食物趁早吃完不比坏掉强吗?”

  纪老爷子道:“话是这么说,擅门的人从不改变。农村过年,再穷的人家也要买一块猪肉擦擦锅底,添些油水,而那一块猪肉可以吃到二月,客人来了薄切几片铺在一盆炖菜上头便算荤腥。唉,都是穷闹的!”

  纪宽到底没受过穷,转移气氛道:“户部一位陈大人出身世族,母族、妻族也是官宦之家,但为人吝啬小气,听说家里的人去采买一盆花也要记帐,看那盆花送到谁住的院子里,下月的月钱就要扣去花价,因为花不能吃,谁爱赏花谁付银子。”

  佟福玥莞尔,“那位陈大人想必家里十分富裕。”

  “小气财神的名声假不了,同僚宴饮从不找他,因为他不曾付过一次帐。”

  “这就太过了,可以对自己小气,不能贪别人便宜,久而久之会没朋友,官也做不好。”纪老爷子摇头道。

  纪宽微微点头,“这样的人也算奇葩,天性如此,他自己觉得舒心快活,旁人看不惯的少打交道便是,只有他家里人须忍耐抱着金元宝吃粗茶淡饭的日子。”

  佟福玥心里不以为然,也不多言。

  陈大人白天上衙门,户部是最忙碌的单位,陈夫人若自己有嫁妆,白天弄些好吃的给自己和孩子们吃,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须管好孩子和下人的嘴,陈大人又能如何?

  *

  时光弹指而去,六月初六,大吉,佟星心于归慕容三郎,姊妹们提前一日回去添妆。

  佟照月送了一对镶珊瑚珠的芙蓉花钗,佟星妤忍痛舍了一件玛瑙连珠镯,佟星珠很实际的送上两匣子花生大的银镍子,有二百两银子,佟星心感激地望向四姊笑了笑,居家过日子,真金白银才是底气。

  佟星妤撇撇嘴,“俗不可耐!”

  佟福玥凑趣道:“我也是个俗人,不比三姊无须打理中馈,六妹嫁的是三房长子,往后怕是要接手家务,金银傍身最实在。”一两一个的金元宝,共一百两金锭,满满当当一匣子,闪着诱人的金光。

  佟星心满怀感激,又有点惶恐,“五姊这礼太厚了。”

  她嫡母也给了五十两银票二十张,共一千两银子压箱,跟一百两金子的价值差不多。

  佟福玥含笑道:“六妹是最小的妹妹,多疼你一些,莫非其他姊姊会吃醋?再说了,六妹是大伯母的女儿,大伯母从来宽厚待我,我对你好也是报答大伯母这些年的照顾,自家姊妹可不许再见外了。”

  这话传到慕容氏耳里:心里舒坦。

  佟星心的压箱银子多一些,得利的是她娘家侄儿,三郎日后若能金榜题名,步入朝堂,她也长脸,更能傲视常氏娘家一群蠢货。

  别以为她不晓得,常氏曾打过歪主意,意图将佟福玥和常家侄儿牵扯在一起,人、财、势三得,幸而小钟氏防得紧,狠狠收拾了常氏一顿,常氏才老实下来。

  慕容氏掌中馈才得知这消息,暗中嘲笑常氏又贪又蠢,假使能算计佟福玥的婚姻,她嫡亲大哥也肯舍了长子,能得了佟福玥的十里红妆,又有佟清民当靠山,二房再受宠也损害不了大房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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