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两种选择,一是我回京后如实向皇上禀告,你等着抄家灭族,血溅午门。」私盗粮草,死罪一条;偷扣边关将士的粮食等同于通敌,诛九族。
「别呀!世子爷,你别说出去,我真的不敢了,你放过我这一回吧!下官有一女年方十四,登蔻年华,容貌姣好,愿伺候世子爷左右,红袖添香……」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连想送进宫攀高枝的女儿都抛出来。
皇甫天绝直接往他小腿肚一踢,让他跪下,「你几时看本世子眠花宿柳了?我岂会被美色所惑。」
虽说不到不近女色的地步,可皇甫天绝的身边极少出现女子的身影,一是他不喜她们身上的脂粉味,浓得念鼻;二是太黏人了,跟前跟后,一副痴迷的傻样;三是聒噪、话多,自以为姿色无双,端着架子要人哄。
妍月公主三者皆备,而她犹不自知,认为她身为公主,她看上的人就要臣服她脚下,不能有微词,还要感激涕零,视为殊荣,把她当天上的明月捧着。
「是是是,世子爷自然是正人君子,是我家女儿仰慕世子爷,我有五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从十一岁到十五岁不等,任世子爷品监……」他以为皇甫天绝只是在装模作样,继续增加筹码,他不认为卖女求荣有什么不对,女儿养大了总要嫁人,用她们换取荣华富贵是对父母尽孝。
皇甫天绝笑意不达眼底踩住正要爬起的赵世忠的背,让他趴地吃了一嘴泥,「你可真是为了活着无所不用其极,显然你只会选第二条路了。」
赵世忠嗫嚅道:「世子爷……」明明是一条生路,为什么他背脊发凉,感觉死到临头。
他脚一重踩,冷笑,「叫祖宗也没用,第二条路就是,吃进多少吐出多少,再加上十倍补偿。」
「什么?」他腿一软,真的爬不起来了。
他不是没想过来个杀人灭口,可理智告诉他,被灭口的怕会是他。
皇甫天绝除了个世子头衔外并无其他职务,却是天子近臣,受到皇上的宠爱犹胜于正牌国舅爷,不用宣召可自行进出皇宫,见君不下跪,拥有「如朕亲临」御赐金牌,连东方家的人都不愿与他正面起冲突。
再看人家背后雄壮威武的五百名府兵,他实在没脸看自个儿身后三千名护粮的官兵,瞧那副畏缩样,根本没得比,人家怕是一个能打十个。
他天敢对皇甫天绝动手,明年的今天便是他的忌日。
可是……可是不只要他把吃的吐出来,还得赔十倍,那也是叫他去死啊,只是多活几天而已!
如果不是这位名动京城的世子爷,他早就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但这世上没有如果,为什么他这么倒楣,干了这么多回偷天换日的勾当,居然栽了,还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上,想想真不甘心。
「赵小贼,少在那儿装可怜,这事你不是第一回干吧!」有胆伸手,就要有胆承担,单小九要他等等运粮官,原来是为了这等糟心事,真是恶心人。
他不是贼,哪个运粮官没从中中饱私囊?而且沿路官员谁没拿一把!
赵世忠心里反驳,却压根说不出口,被踩到疼得五官扭曲,「轻点,世子爷,腰杆子要断了……」
「少给本世子喳喳呼呼,招出你的同党。」凭赵小贼还没本事吞下上万石粮食,这不用想也知道。
皇甫天绝说是不理政事,浑不吝的二世祖,可朝廷的大小事他其实件件知晓。
他是想万事不管,可偏偏有个见不得他好的皇帝姊夫,把专管情报、追踪、暗杀的龙卫交给他,逼他为君分忧。因此他总能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得知,连皇上都要慢一步。
「同党?」赵世忠傻眼。不是没有同党,而是过于庞大,真要招出来,起码有一堆人落马,牵连甚广,包括京里的……
「说,死罪可免,不说,黄泉路上有你家人相陪。」
「世子爷,这可是得罪人的事……」如果他还要在官场混,这种事绝对不能做。
「所以你宁可得罪我?」看来是他太心慈手软了,让人瞧不起他……
皇甫天绝轻轻一踩,一道很清楚的骨碎声响起,伴随着运粮官赵世忠杀猪似的哀号,他带来的那些士兵个个如惊弓之鸟,白着脸不敢上前携扶,面有惊色的往后一退……再退,退得好远。
「腿……腿断了……」他真的哭了,泪两行。
「腿断了才不会四处蹦睫,我的用心良苦你能体会吗?」皇甫天绝冷冷一笑,恍若前来索命的鬼魅。
「世子爷……」你是强人所难。
「想活,还是想死?」
赵世忠蓦地寒栗一起,全身打摆子,「招,我招还不成,反正说不说都是死。」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了几个上不了台面的人名,一听便知是扛罪的小虾小鱼,真正的大鱼掩于后头,绝口不提。
能当上运粮官也有几分手段、不是个傻的,他也知道要趋吉避凶,把能抛的一口气抛掉,该守口如瓶的就三缄其口,他还想活命,少说一句多条活路,没人愿意一头撞死。
皇甫天绝笑咪咪地问:「赵世忠,你晓得上一个糊弄本世子的人是何下场吗?」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学不会教训?
赵世忠闻言,悄悄地咽了一口唾液。
「这样吧!我也不想多事,回头你告诉那些伸了手的人,一个月内十倍归还,不能是残货次品,否则我向皇上请求代天巡狩,一个县城一个县城慢慢查,州、府、县、道都给本世子等着,我想能抄不少家……」他一脸兴味,抚着光洁下颚。
让一个能把天翻过来的妖孽代天巡狩……一想到人仰马翻、天崩地裂的情景,赵世忠吓到两眼翻白——晕了。
「这么没用?」束着发,做少年打扮的单九净从府兵队伍中冒出一颗头,看着赵世忠老气横秋地摇头又叹气。
「小九,你来送行?」皇甫天绝手一捞,揪出小人儿。
「不是,我是来看热闹的。」她很忙的,忙着赚银子,天气一暖和,她的事儿就多了。
「拿我当枪使?」
她呵呵两声,毫不闪躲,「你高大,能遮风挡雨,我人小,只好躲在你的树荫下乘凉。」
「我风吹日晒无妨?」当大树也很辛苦,风狂易折臂,雨急伤树心,风和日丽鸟来筑巢,没得半点清净。
「那是雨露滋润,让你长成参天大树。」
「伶牙俐齿。」尽挑好听话来说。
「哪是,是看你大发神威,发自内心的崇拜!哥哥他们怎么做都无法让边关的真实情况上达天听,只能委屈地任人作威作福,有气难抒,唯恐这些朝廷蠹虫一回京添油加醋的编排,让守疆将士受了污织……抛头颅、洒热血却留不住身后名,吃苦受罪没得个好,反而让小人平步青云,踩着尸骨步步高昇。」
「可你一出面全然大逆转,原本耀武扬威的运粮官被你一脚踩扁了!皇甫哥哥,朝廷就没有一个好官吗?捧高踩低、奉承巴结,连当兵打仗的粮草都敢动手脚,死了我爹还不够吗?我们单家没人了,我不想哥哥也没了。」
皇甫天绝本来也只是因为被她利用而有点瞥扭,如今听她说得动容,神情难得地柔和了下来,「小九,会有好官的,我不会让你孤苦无依。」树大有枯枝,东方家那棵大树也该动一动了,把持朝政太久了。
敢朝粮草动手的,大多是宰相的门生和党羽。
第五章 威风八面惩贪官(2)
「皇甫哥哥,你可以向皇上提一提吗?让边防军自给自足,屯田养兵。」京官太不可靠了,若要仰赖朝廷供粮,恐怕是饥一顿、饱一顿,勉强御敌而无法全面反击。
「屯田养兵?」
「休兵时是农,战鼓起是兵,西北的土地辽阔,并非处处贫瘠荒凉,也有几块水草丰沃的土地,让此地的驻军开荒辟地,种植所需的粮食,朝廷不得征税,用以养劳苦功高的将士。」他们需要看得见的希望,而不是日以继夜的祈求老天开眼,能活着回归故里。
「种得起来吗?」他看到的是黄沙漫漫,和一片冰雪连天,人畜生存困难,粮食如何在这块缺水的硬土上破土萌芽?
单九净眼神清澈明亮,「不试试怎知不成,你求得政令,我们来开垦,再辟个军眷区,让军眷们帮着种田,他们能开辟多少荒田都归他们所有,有人在这片土地上紮根,西北才会越来越生机盎然,人一多就有力量,小村落变乡镇,城池一座座建起,建造攻不破的厚墙……」
西北很大,大到无法想像,这里不仅是只有岩石、黄沙、干燥酷寒的气候,还有草原、牛羊、一望无际的大山,以及大河的源头。
看着一张发亮的小脸,皇甫天绝的心中多了一丝柔软,他承诺般地点头,「好。」
她一怔,继而展颜一笑,「明年你再来,我让你看见稻穗成串、麦浪似海,满满的玉米堆成山,人人脸上带着的是笑意而不是愁苦,家家户户欢欣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