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烨边听边点头,他方才已经见识到炭笔作画了,还有洛婧雪先前想制作的墨水笔,这都是特别的作画用具,一般的笔墨庄并没有贩售,将习画的画室及作画用具、画作整合在她口中的画廊里,的确也是一种铺子的形式……
想着想着,他终于觉出了不对劲,这种他听都没听过的铺子,怎么洛婧雪说得好像信手拈来一样?若不是她见过这种铺子,就是她已经在心里打算许久了。
「想来要开设这样的画廊,主事者也要懂得这么多画技吧,这样的人该上哪里找呢?」萧元烨佯装不知,刻意问道。
洛婧雪就等着他这么问,立刻答道:「你眼前不就有一个最好的人选能够来传授这些画技吗?」
果然如此,萧元烨一脸玩味的看着她。这傻丫头还以为自己设了套,他糊里糊涂的就栽了进去,没发现他是故意顺着她的思路问的呢!
「难道就没有其他人有这本事?」
「天下之大,会这本事的人肯定不少,只是你眼前只有我不是?」
「你想开间画廊?」
「你说的,这种画技不该埋没啊!首先得有铺子,因为要辟画室,所以至少得是二进的院子,还不能是一般的铺子,格局得再设计过,可能还要重建,再加上制作这些画具……世子,样样都得要银子啊!」
萧元烨终于明白她的心思了,敢情是在算计他的银子,他笑着阖上眼不说话,准备要进行他一直被打断没能完成的午睡。
洛婧雪说了这么一大堆,也不是真的想完全依赖萧元烨,不过有他帮忙的确事倍功半,最重要的是还能有金援啊!
但她开开心心的说了一堆之后,低头却看见萧元烨又阖上眼了,是真睡了还是不想跟她讨论才装睡?
面对这样的敷衍,洛婧雪真想用力掐他手臂,就算他是真的睡着了也要把他叫醒。就在洛婧雪嘟着嘴在心里骂了萧元烨千百次后,他开口了,「不要腹诽我了。」
「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回虫,又知道我在肚子里骂你了?」
「你肚子里有虫?这是什么吓人的毛病?」
「我是比喻,不是我肚子里真有虫。」
「你可是堂堂世子夫人,我袭爵之后你便是侯爷夫人了,能这样抛头露面吗?」
「韩老板一个未婚女子都能开间纸寮了!」
「我倒也不是不能完成你的心愿……」
「真的吗?」洛婧雪脸上的开心显而易见,看见萧元烨又睁眼看她了,她立刻眨着圆眼睛,面露企求的看着他。
萧元烨无奈地坐起身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洛婧雪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种超帅的男人她又不是没见过,怎么最近被他盯着看,就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呢?
「夫人,你的身分毕竟特殊,要开画廊第一个过不了的就是母亲那关,我得好好想想办法,不是说要开就能开的。」
「我……我知道了……」洛婧雪躲开了萧元烨的眼神,低垂着头小声应了。
「你说要让我好好午睡一会儿的,我还能睡吗?」
洛婧雪有些不好意思,说让他午睡一会儿的是她,不断打扰他的也是她,她回给他一抹甜笑,「我不吵你了,要不我还是回去吧,世子你在小室里休息。」
「说了让你陪我。」
萧元烨托着洛婧雪的下巴,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轻吻后,就又躺了下去,自然还是枕着她的腿。
洛婧雪就像被封印住了一样,只能乖乖的留了下来,而这一回她没再说话扰他了。
不一会儿,当萧元烨稳定的呼吸声传来,她便知道他是真的睡着了,她低头看着他的脸,闭上那双深邃勾人的眼后,萧元烨的周身便少了危险性,只剩下纯粹的清俊了。
「这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爱慕着的人,竟是我的夫君呢……」洛婧雪喃喃低语着,声音轻得连她自己都要听不清,却是萦绕在她的脑海里久久不散。
洛婧雪自从出嫁后就没再见过洛家人了,不想这日奴仆来禀报,说洛家送来一封信,洛婧雪拆开一看,竟是洛阳孜约了她到茶楼一会。
依洛家的习俗,出嫁女子三月回门,在回门之期前除非大丧否则不可以回母家,这是祖上传下来的。
洛阳孜要见洛婧雪,自然不会让她回家,可身为岳父,洛阳孜并不是不能到女婿家拜访,可他却没有这样做,反而约在外头的茶楼,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但洛阳孜终究是原主的父亲,洛婧雪即便对他没有一点感情也不能不去赴约,她还早到了在茶楼包厢等他。
洛婧雪出嫁了,第一次回门之前不能回洛家这无话可说,但居然连信也没有一封,洛阳孜作为洛家之主,洛家的一切向来在他的掌控之中,即便女儿出嫁了也是洛家人,这样连封请安问好的书信都没有让他极不高兴。
但今天来到茶楼后发现洛婧雪提早到了,见到他也依然十分恭敬,洛阳孜这才满意。
「萱儿,你先出去在包厢门外守着,我有话跟小姐说。」
萱儿看了洛婧雪一眼,见她点头同意了,这才福身退下。
萱儿这举动让洛阳孜感到不快,现在是他下的命令不作数,得是洛婧雪下的命令才是命令?这萱儿可是他洛家出去的奴仆!
洛阳孜看着洛婧雪为他斟茶,然后把茶点推得离他近些,语气傲慢一如以往,一点也没有因为她的身分而有所改变。
「你成了世子夫人之后做足了派头,萱儿都不听我的命令,而是得听你的命令了。」
萱儿的确是洛家出来的奴仆,但随着她陪嫁到侯府,身契就已经在她手上了,萱儿不听她的命令还能听谁的命令?
但洛婧雪没想忤逆洛阳孜,她只想搞清楚洛阳孜到底找她来做什么,若不是很重要她并不想管,毕竟她当初是为了逃离洛家才选择嫁给萧元烨,如既已脱离了洛家,那么她跟洛家也实在没有必要再来往了。
「父亲让我来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洛氏本家……算来应该是与你同辈分的兄长,是襄州庆县的知县,这你可还记得?」
洛婧雪已经不是本人了,当然不会记得,但既然洛阳孜这么说了,想必原主是识得这人的,于是她便点了点头。
「庆县就是一穷乡僻壤,但他既然被调派到庆县也得随遇而安,好不容易三年任满,正巧咱们徽州的桃溪县不但地灵人杰,是个富庶繁荣的地方,知县也正好任期届满,他想着如果能调到桃溪县去就太好了。」
地灵人杰?富庶繁荣?想来油水也多吧!
任公职吃的是朝廷俸禄,俸禄的多寡看的是年资还有调任时依据任上的表现具表向皇帝陈述,皇帝再视情况给予赏赐,并非取决于任职的地方。
她那个不知名的族兄想去油水多的地方,怕是其心本就不善,不是想着在任上能多捞点油水,就是想着在富庶的城市办事方便,得到上头的赏识也比较容易,皆想着不劳而获呢!
原主既然过去是个温吞的,洛婧雪便也装傻。「官员的任命不是由皇上定的吗?他再怎么企盼也只能全凭圣意定夺。」
「皇上日理万机,这种地方小官的任命自然无须他操心,向来都是由吏部具表呈给皇上,皇上看过大致没问题就批示了,除非名单上的人特别,否则皇上向来不会记得地方官员都是些什么人。」
「既然是吏部的安排,他静待朝廷的消息便是。」
「婧雪,你可知道朝臣虽多,也是有分派系的。」
「女儿是闺阁女子,出嫁后也在家相夫教子,哪里知道朝中之事。」
洛阳孜重重呼了一口气,彷佛有多不耐烦他这个傻女儿一样,「为父的现在告诉你,永业侯还在世的时候,以他为首的改革派不但人数众多,在朝中也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公爹的名声众人皆知,有人以他马首是瞻也不意外。」
「那你可知……吏部也有属于他的派系?」
洛婧雪终于知道洛阳孜这样弯弯绕绕的想说些什么了,永业侯既然不在了,那么他手上的人脉会由谁来继承?
如果先前萧元烨不曾在朝为官,可能他还无法掌握永业侯的人脉,但永业侯在世时他既然在翰林院任职,与朝臣的关系想来也颇为紧密,永业侯一去,人脉自然会由他继承,洛阳孜特地把她找来,怕就是想让她关说。
洛婧雪一直都知道洛阳孜重男轻女,他会重视女儿的时候就是女儿可以给他带来帮助的时候,所以他将自己的女儿自小培养成可以嫁入豪门的名媛,有了裙带关系可攀,对于洛家或是洛氏本家都会是一大帮助。
如今,就是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
「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女儿不太明白,朝中的事与女儿何干呢?」
洛阳孜没想到洛婧雪当真这么笨,还得让他把话挑明了,就她这傻样如何能够说服萧元烨,看来他还得帮她备好一套说词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