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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了半晌,才听到他不轻不重地道:「这雍州怕是个硬茬。」

  说罢,晁寂见她半天没声响,以手掌托起自己的头撑着,看见她贴紧了扶栏的胸口微微的起伏,许是因为熟睡了,小脸面泛桃红,可口得宛如春日春桃,长长翘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淡红的小嘴无意识嘟了起来,还有那温柔得近乎甜蜜的神情,与她白日里故作稳重的模样大不相同,彷佛这样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这是睡着了。

  他这是何必呢,活色生香的娇妻就睡在身侧,以前吃不到不觉得有什么煎熬,可他有意亲近她了,她却连与他耳鬓厮磨都不愿,叫他一个人空虚孤单地入眠。

  再度躺平后,他无意识地看着帐顶,好一会儿才试着把全摊在他身上的被子往蕴月光那边拉过去,可因为两人离得远,只挪一些是不够的,最后他索性把被子都给了她,然后翻身睡了。

  第三章 妻妾起争执(1)

  和咸京相比,雍州实在简陋,四面城门,高不过丈余,宽不过数丈,只能勉强让两台马车擦身而过,而城墙年久失修,腐朽不堪,狭窄的护城河里杂草丛生,淤积堵塞严重,回想起咸京动辄百余丈的城防,宛如长蛇般的气势,没有亲眼看见,蕴月光无法想像雍州是这么个残破的地方。

  值门守城的城卒衣着不整,站没站相、军容懈怠,有的还哈欠连天,车队迤洒的入了城,也不见他们多看上一眼,行人稀少,几乎看不到商贾百姓通过,整座城池死气沉沉,没半点生机。

  「这麒麟城也太破了!」掀着帘子往外看的还有琉璃和玉璧,两个丫头都发出同样的讶异。

  蕴月光默然,雍州距离咸京不到千里,然而这千里的区别就是云和泥,繁荣和贫瘠的界线。

  既是通往西北出塞的交通枢纽、军事重地,还是古九州之一,怎生是这种情况?

  皇后生的嫡长子太子位居东宫,是所谓的正统;贤妃所出的四皇子晁宣,分到的是东北图们江;由太后带大的成王,分封的藩地是富裕的江南十三州;晁寂行三,他分到了西北这座破城。

  七皇子和太子是同胞兄弟,然而指头有长有短,父母偏爱长子,太后却心疼么儿,在别处不说,分封上面就一目了然。

  而晁宣的待遇比起晁寂也好不了多少,辽东冬季酷寒,天寒地冻,方圆百里都是深山野林,野兽频繁出没,更是自古以来流放犯人的所在。

  车队甫进城,一早就得了消息的大小官员高高矮矮站了一堆,粗略数过去至少有数十人,为首的穿的是紫袍官服,可知是三品大员。

  来人是雍州刺史徐凌云,带着微州、雍州还有霸州等地方官员来迎接玢王的车队。

  「下官徐凌云,率下属拜见玢王殿下。」说着,徐凌云等人拜了一地。晁寂不失礼数又不失倨傲地向官员一一回礼,又与徐凌云说了几句话,「徐刺史和诸位大人请起,本想着轻车简从进城就好,不想还是惊动了大家,给你们添麻烦了。」

  晁寂话说得客气,但徐凌云是什么人?他在雍州这些日子,早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全挖了出来,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用这话形容徐凌云是一点都不过分。

  徐凌云在雍州为官十年,举凡贪赃枉法、暴敛横征、鱼肉百姓、横行乡里都有他一份,他这般恣意傲慢,看不过去的官员还少吗,没有人敢往上告吗?自然是有,可徐凌云是雍州的天,政令不通、官官相护,桩桩件件还没能出城门就被拦了下来,一手遮天的工夫炉火纯青,可以说就是个土皇帝。

  晁寂不信背后没有人给他做靠山,根据种种蛛丝马迹,徐凌云可是二皇子成王的岳父,自愿替成王蒐罗金银财富,要说不是为了预备日后的举事鬼才信!

  有这么个尽心尽力的岳父泰山,成王有福。

  徐凌云表面恭敬,可眼底是掩不住的鄙夷,晁寂这不受宠的龙子龙孙来到他的地头,明面上的面子他还是要给,但晁寂最好也能识相点,只管做他的闲散亲王,不该管的事千万别插手,否则到时候闹僵了,别怪他不给面子!

  他不把晁寂放在眼里,而晁寂对他的「热忱」也仅仅礼尚往来而已。

  除开徐凌云,晁寂在一群地方官的最尾端见到一张熟面孔,是天嘉四年的探花郎卓问,他一直在地方上为官,做的是中下层官吏,想不到他也在雍州。

  两人的眼神没有任何交流,但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

  蕴月光在马车里偷偷看了两眼,这座城池破烂成这样,根本毫无建设,官员中为首的这个,别说面有菜色,根本是红光满面,玉制的革带都快束不住他那大腹便便的肚子了,这样的人能是什么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晁寂把随行的千名禁军仪仗留在城外安营紮寨,只带女眷、府卫和杂役进城。

  不说麒麟城容纳不下这么多人的队伍,进了城也没地方住,一来他想试探一下麒麟城的势力虚实,二来也是真的为那些禁军考虑。

  按照老规矩,接下来会有一顿接风宴,晁寂婉谢了徐凌云的宴请,表示皇命在身,又带了女眷,多有不便,择日再宴请官员。

  对于这番接待,徐凌云本就禀持着走过场的心态,只要不得罪晁寂便好,所以送晁寂上了车马便率一众官员离开。

  像走程序一样结束了迎接,王府的仪仗绕过麒麟城最主要的街道,走动的百姓知道是亲王的车驾,都立在街道旁,安静得像无声的蚂蚁。

  对他们来说,谁来管理都是一样的,他们活着的唯一目标就是看见明天的太阳。

  车驾很快到了玢王府。

  王府是以霸州一位富商的私人园林为基础改建而成、所有一切皆是按照亲王的修建规制下去盖的,两层楼、绘金彩、细花卉,皇帝乃九五之尊,亲王比皇帝低一级,因此府邸就用七五数。

  王府不脱中轴线,分中东西路,形成多个院落,东西侧是七进的四合院。

  老实说,这座王府的规模虽然和咸京的格局不能比较,只有一百多间的屋宇,但也不差什么了。

  女眷的马车直接进了王府的垂花门,蕴月光草草打量了一下将来要住上好一阵子的地方,什么都没说。

  倒是尾随着她从后面马车下来的赵兰芝,领着由乳母抱着的叡哥儿,后面缀着汤氏和簇拥的丫鬟、婆子,声势浩大得几乎要越过蕴月光。

  三岁左右的叡哥儿长得身形瘦弱,但五官相当漂亮,可谓综合了晁寂和赵兰芝的优点,只是因为整个王府就这么一根独苗,所以赵兰芝很是惯着,他想要什么,只要一个眼神,下人就会送到跟前,这般娇养,不仅脾气养得越发的大,连下地走路、说话都不怎么灵光。

  汤氏道:「我说啊,总算到地头了,本以为跟着爷是来享福的,哪里知道这一路所见简直就是穷乡僻壤,旁的不说,这屋子还越住越小,和京里的王府根本没得比,往后要怎么安置可都得看赵姊姊的了。」

  她原是晁寂母妃身边侍候的大宫女,按照惯例,在皇子十三岁的时候便把身边得用的宫女送到儿子身边,教他人事,因着这一层关系,她一路跟着晁寂从皇子所离开,到京中旳王府又随着来到雍州,也算是老人了。

  正因为是老人,心底那抹不甘心时不时就会冒出来搔着她的心,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鬼迷心窍地在流匪来犯时,一手把蕴月光给推了出去。

  那时浑身浴血的王妃,目光凶狠地瞪着她,每每到了夜里,只要一闭上眼,那一幕便会浮上眼前,不停折磨着她。

  然而受了那样重的伤,蕴月光却出人意表地又活了过来,可她好像忘记了那件事一般。

  不过汤氏不敢赌,她左思右想,后院里谁能为她作主?只有王爷偏疼的赵侧妃!

  于是以为找到倚仗的汤氏成了赵兰芝的马前卒。

  赵兰芝见汤氏当了出头鸟,抿着笑,眼睛觑着蕴月光,见她已经跟着管事姑姑的步伐朝正房走去,不由得也出了声,「不知姊姊是不是也觉得这屋子狭隘了些?这工部的人办事不尽心,也太敷衍了。」

  刚刚修缮完毕的新房子,宽敞开阔、窗明几净,何况还有晁寂亲自盯着图纸施工,这样还嫌不够?放眼看去,虽然是些刚栽下去不到一两年的花木,却是繁花锦簇,浓荫如墨,往后要是有心修葺,怕是会更加壮观,这府邸哪里小了?

  府里就几个正经主子,到底是有几个屁股,得住多大的屋?她是想住皇宫吗?

  蕴月光不想奉陪,举步又要走,只赵兰芝穷追猛打的声音追了过来。

  「妹妹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可好歹姊姊也理一理妹妹,免得我以后在奴才面前不好做人。」赵兰芝做拭泪状,可眼底分明半点泪意也没有,「也是妹妹太心急了,想和姊姊好好培养一下感情,这一路因为姊姊又是伤又是痛,差点连小命都交代了,妹妹想与姊姊亲近都不得法,如今进了自家门便有些口不择言了,姊姊大人大量,可莫要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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