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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嗯的一声,「图南,你说说。」

  秦王已经四十几岁,也当祖父了,但对皇帝来说,秦王永远是他的幼弟,幼弟资质虽然平庸,幼弟的嫡长子还是不错的,图南少年时爱玩不定性,十八岁以后倒是稳重了起来,几次朝臣各持意见时,都能说出众人服气的大道理。

  萧图南往前一步,「回皇上,微臣认为应该派人下江南视察,带着钦天监正一行人前往诵经,让当地人知道朝廷没有不管他们,这是表面功夫,可以在第一时间安定民心,当然更重要的是里面的功夫,得巡视水道系统,是不是该开浚,运河是不是该去淤,这影响百万江南人未来数十年的生计,得带擅精算的朝臣一起把水道彻底改进,好防患于未然。」

  皇帝的老脸露出一点微笑,「你这点倒是很像朕。」

  尤太师连忙巴结,「皇上是真龙天子,羽丰郡王也有皇家血脉,果然都是见识长远,臣等万万不及。」

  苏大行台尚书令想说他拍马屁,但如果这样讲了未免得罪皇上,只能道:「微臣赞同羽丰郡王。」

  焦侍中颤抖着控制不住的身子,「可惜太子代替皇上到北夷参加新皇登基大典,不然太子心地仁慈,倒是合适。」

  众人有默契的没提几个二十几岁的皇孙,东瑞国传贤不传长,几个皇孙这几年暗斗得厉害,大臣都不敢选边,假设现在推了大皇孙代表皇室下江南,那自己就会被归类于大皇孙一派,平白得罪了二皇孙,三皇孙……所有的皇孙,得不偿失。

  皇帝想了想,最能代表自己的长子已经到北夷国作客去了,剩下的孙子们嘛,目前还勉强维持势力平稳,三孙子跟九孙子是突出一点,但只有一点,跟兄弟们的差异不算大,可自己一旦把下江南的重责大任交下去,无疑就是一种看重,会破坏权力均衡。

  想了想,皇帝道:「图南,你替朕走一趟吧。」

  萧图南拱手,「微臣领旨。」

  尤太师马上说:「皇上英明,老臣也觉得羽丰郡王是合适人选,当年言太傅就称赞过羽丰郡王的算数,皇上真是好记性。」

  马屁人人受用,那怕是六十几岁的皇上,也觉得尤太师说话老实,笑得十分欢畅。

  皇帝开心,苏大行台尚书令跟焦侍中当然不敢往枪口撞,连忙跟着夸起来——皇上英明,羽丰郡王聪敏。

  皇帝老脸露出笑意,「好了,图南,有没有想要带谁去?」

  萧图南想也不想,「钦天监正是要的,专精算数的丁博士,卢博士,还有卓大人。」

  皇帝一下想不起来,「哪个卓大人?」

  「祺正三十八年的探花,现在担任司竹监的卓大人。」

  皇帝想了起来,「他啊,对了,他当年那篇水利策论不错,他好像也是江南人。」

  「是。」

  「那挺好,就把他带去。」皇帝点点头,「还有谁,你回去想一想,晚上把名单交上来,三日后出发。」

  萧图南恭恭敬敬领旨,「微臣遵命。」

  「这次江南整水回来就准备成亲,太后今年以来身子都不大好,就挂念这件事情,图南你可别不孝。」

  「微臣知道。」

  皇帝见他没有抗旨的意思,满意了,太后身子不好,他这个当儿子的一定要完成母亲的心愿,「朕先赐你储秀宫秀女两名,今晚就送去秦王府,就带着一起到江南伺候吧。」

  「是。」

  出得御书房,在书房内大气不敢喘一声的安平郡王一下凑了过来,「图南,也带我去江南吧。」

  「你去干什么?」

  「透透气啊。」安平郡王理所当然,「整天在京城,闷都闷死了。」

  萧图南警告的看了他一眼,眼神凌厉。

  安平郡王缩了缩脖子。

  安平老王爷是武将出身,因为功劳很大被封为异姓王爷,现在的安平王爷亦有军功在身,安平郡王虽然矮小,那也是骑马射箭的一把好手,马背上一支长枪舞得虎虎生风。

  然而武将嫌闷,被有心人听到,那可是诅咒朝廷的罪,武将越闷越好,武将发霉那更妙,代表国家安定。

  安平郡王看了看四周,宫女内侍都离他们很远,稍稍安下心,「你就带我一起,放心,我都二十几岁的大人了,也不用你顾着,我自己找乐子,听说江南美女别有一番风情,想见识见识。」

  「我是公务,又不是去旅游。」

  「我这不是想着有伴,我们到江南还要经过郑州,福州,那边有土匪的,我怕怕,你就保护保护我嘛。」

  萧图南简直无言了,但两人一起长大他太懂安平郡王,自己这回不答应,他肯定要抱怨到老,「你可别惹事。」

  「放心,你看我像惹祸精吗?我又不是静心公主还是琼祺县主,一天到晚出么蛾子。」

  安平郡王边走边说:「对了你听说了吗?琼祺县主被骆光宗打了一顿,现在回隽王府了。」

  萧图南步履不停,但还是回应了,「怎么好好的会挨丈夫打?骆家的人这么大胆,连县主都敢动手?」

  好歹一起长大,就算有些争执,那也是小孩子的争执,以现在大人的眼光回看,根本不算一回事,何况以玉牒上的辈分来说,琼祺是他族妹。

  琼祺县主当年嫁给骆国公的嫡长孙,也算门当户对,婚后虽然只生了两个女儿,但骆光宗的侍妾生的也都是女儿,没人有儿子,那就没有差,她常跟着骆国公夫人跟骆夫人出席各种宴会,据说是过得不错的。

  「骆光宗前两年养了外室,生了两个儿了,骆国公全家都知道,国公夫人隔三差五送东西去,骆夫人身子好,能出门,十天半个月的跑去那外室家里看孙子。原本瞒得好好的,不知道怎么被琼祺知道,带人抄了那外室,两个儿子都被下人活活打死,那外室禁不住刺激,自己也撞墙死了。」

  「骆光宗回到家用皮带狠抽琼祺县主一顿,据说琼祺被打得鼻青脸肿,这便回了隽王府跟王爷王妃哭诉,现在骆国公府跟隽王府都很生气,谁都不跟谁道歉,我看琼祺也是要和离的命运了。」

  萧图南摇摇头,照他来看,最无辜的是那两个幼子跟外室,平白一条命就没了,琼祺是残暴,但骆光宗也不是东西,没本事安抚妻子,没本事保护外室跟幼子。

  所以说,为什么要一夫多妻呢,一夫一妻不行吗?又为什么要有儿子呢?骆光宗十几个女儿还不够吗?他又不是嫡长子,何必一定要个儿子?

  然后又想起自己,他觉得自己现在无妻无子的状态也挺好的,来去自由,可是他知道身边的人都着急,父王急,母妃急,太后也着急,人人急着把门户相当的贵女塞到她身边,对他说着焦大小姐多孝顺,游翠烟多貌美,然后表妹朱弄玉的讨好更是明显,她都住到秦王府四年了。

  他也不是不喜欢有人陪自己,只是觉得那个人还没出现,他一度以为袁朝阳会是那个人,后来时间证明,她也不是他的天命真女。

  袁朝阳……多年不见,做事是俐落了些,但神色还是当年的娇憨不减。

  他大概会一直记得有年七巧节两人去放琉璃盏,她闭眼许愿,琉璃盏的光柔柔的照在她身上,美丽得像个梦境,后来他问她许了什么愿望,她看着他,眼神温柔似水,然后慢慢低下头,耳朵红了起来。

  就算后来秦王府跟太常少卿府闹翻,他也没办法忘记那个瞬间。

  袁朝阳啊——

  「对了。」安平郡王想起什么似的,「我去城南看朝阳了。」

  萧图南皱眉,「你去做什么?」

  「你反应很大哦。」

  「别废话。」

  「我就是去看看她,一起长大难道不值得特别走一趟吗?」安平郡王笑嘻嘻的。

  「你看她是你的事情,不用特意跟我说。」

  安平郡王却是不管他,「她生意做得可好了,一铺子的婆妈,那些婆妈买起东西不手软,朝阳穿戴得可比我妹妹富贵,她现在是商户,吃穿什么都不用顾忌,我看挺好的。你们应该也见过了吧,她可比以前有精神多了,太常少卿也不知道怎么教儿孙的,袁老爷跟袁大爷心都大得很,女儿和离回家居然是给铺子,给开门做生意,上牧监那个和离的女儿可是被送上山出家了,朝阳倒好,过得风生水起,不去城南一趟都不知道跟城中差这样多,女掌柜可不少,朝阳在铺子里抬头挺胸的,意气风发。」

  「你说得太多了。」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你们现在都没成亲,我觉得吧,算我好事好了,我总觉得你跟朝阳不应该这样。」

  萧图南没好气,「我们应该怎么样?」

  安平郡王理直气壮,「应该好好的说话,好好的相处,人生苦短,珍惜缘分。」

  「你又知道我没跟她好好说话了。」

  「我都听我叔父说了,大太阳的,你让人家跑两趟,明明可以直接过来点收,还硬要看完样品册才愿意挪动一下你尊贵的屁股。图南啊,就算当年秦王府跟太常少卿府闹翻,但我还是记得自己跟朝阳是一起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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