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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寒衣怪叫,「你让我们捉鱼?」她知不知道他们是谁,三品以下的官员看到他们都要绕路走,她张口就想使唤人。

  「澄碧银鱼远近驰名,肉质鲜美细腻带着一股清甜,一抿便化开,刺少肉多,鱼骨头炸酥了还能当零嘴吃,传说常吃银鱼老得慢,肤质细嫩……」

  长不长寿、有没有保养皮肤功效她不清楚,但肉不柴、滑嫩倒是真的,鱼吃多了也会让人变聪明,总有益处。

  「真有你说的那么好?」顾寒衣一脸怀疑。

  「如若不然,单剥皮……单主簿怎会下禁捕令,不准百姓在湖里捉鱼,可他自个儿倒是监守自盗,每月逢五必命人捕捞,高价卖给城里的逢春楼。」

  逢春楼是县城最大的酒楼,一般菜肴穷人吃不起,更别说这银鱼,一盘鱼最少要价二十两,全鱼宴五百两起跳。

  「单剥皮?」君无瑕眼角一跳。

  季亚襄若无其事的继续升火,「想吃鱼就去捉,民女也就沾沾各位的福,试试银鱼的滋味。」

  闻言,君无瑕笑出声,「你这状告得时机正好,拿三爷我做大旗,当一回狐假虎威的狐狸了。」

  她还真是会借力打力,知道他想要抓地头蛇的七寸,不可能拒绝,三言两语就把他拉进局里,让官大的出头,以势压人,把小官的贪婪压得消弭于无形。

  季亚襄也不狡辩,坦荡荡地说:「澄碧湖是百姓的,不是某人的后花园,你是官,这事归你管,不过还是要有限制,以免竭泽而渔。」

  禁捕令一撤势必多了不少渔夫,人一多一阵乱捕,鱼很快就没了,灭种。

  「这事我会处理,师爷,传令下去,澄碧湖收归县衙所有,以后由衙门管理,谁要鱼先来衙门登记,依数目多寡择日捕捞,若只是单杆垂钓不在此限。」

  宁煜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新身分,而后默然的点头,表情有些悒郁。

  新科状元成了狗头军师,想想都糟心,太大材小用了,皇上对这位小舅太宽容了,金口一开文武状元全上场,一文一武随同在侧,辅佐和保护娇贵的小舅。

  第三章 各怀心思(2)

  季亚襄一听,顿时大傻眼,原来他新官上任,举止这么简单粗暴?而且收归县衙所有,不就等于进了他的口袋?贪官还能这般运作,一贪还有一贪高,贪得理直气壮。

  「大人不怕得罪人?」

  她指的不仅是单瑞麟,还有他背后的人。

  「三爷。」此时他不是官,而是不问大事的寻常百姓。

  季亚襄差点翻白眼,刚刚都已经用知县的权威下令了,现在计较个称呼有意思吗?

  她不理他无聊的纠正,兀自道:「你这般断人财路,那些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一口气把叫人眼红的暴利抢过去,只怕没人肯接受。

  「不善罢甘休又如何,敢咬我一口?」最好牙够利,别咬崩了,他看来皮嫩肉细,实际上却是铜皮铁骨,不是一般人咬得下口。

  顾寒衣插口道:「就是呀!我小舅是何许人也,他连皇上都打过……」真打,还是暴打,那时的皇上是不得宠的皇子。

  君无瑕眼神扫过,「顾侍卫,你话太多了,捉鱼去。」聒噪。

  「咦!我是顾侍卫……呃,好吧!侍卫就侍卫,至少没沦为打杂的……」

  在小舅的淫威下,顾寒衣认命地脱下外衫和鞋袜,哗地潜入湖里,鱼一般的游来游去,不时往岸边丢一、两条巴掌大银白小鱼。

  湖边升着火,烤着十数条银鱼,入口的滋味确实令人惊叹,分明只抹了些野果子的汁液,滑细鲜甜,让人一条接一条,胃口大开,每个人都吃得有点肚胀却舍不得放下手上的鱼,一口一口的塞下肚。

  湖岸垂柳,风一吹拂,徐徐清凉,让人昏昏欲睡,突地,一句清脆的女声轻扬——

  「嫁妆还了吗?」

  「什么嫁妆?」

  众男子一阵茫然,明明在吃鱼,怎么说到嫁妆了。

  谁要嫁人,备妆的事与他们何干,男人不管女人家的事,那是当家主母该去烦恼,旁人休理。

  「李家姑娘的嫁妆。」季亚襄补充说明。

  「李家姑娘?」几个男人的眼神充满迷惑,不知她指的是何人。

  「三爷未老先衰了吗?患了老人家的毛病,记性差,前不久刚办过的案子这么快就忘了?」吃鱼补脑没补到?

  李家……君无瑕两眼微眯,「毒杀案的死者?」

  季亚襄点头,她去买过米,但和李家女儿不熟,只是同是女子,先前又接了李家的委托,总有几分同情。

  「她和嫁妆有什么关系?」难道要再嫁一回,冥婚?

  「三爷,人死了夫家就不用归还嫁妆吗?何况事实证明失贞一事纯属诬告,休弃不成立,陈家理应退还李家给的嫁妆,并赔偿死者家属的精神损失和伤害。」逝者已矣,可该补偿的不能免,否则何以慰藉生者。

  精神损失……呵!新鲜了,他头回听见这词。

  「陈家没还嫁妆吗?」大户人家还贪这点便宜,眼皮子真浅。

  「没还。」季亚襄举手一比,「那片地原本是李家的,李老爷给了女儿做陪嫁,足有一百一十七亩,但嫁妆单子上填写为一百亩,隐了十七亩地。」

  「这种事你也知道?」他失笑。

  「我知晓很奇怪吗?其实,县衙内大部分的人都知情,田亩数量登记在册,记在李家姐儿名下。」很多隐私本该秘而不宣,但事实是宣而不秘,总有口风不紧的人说出去。

  「你怎么晓得嫁妆并未归还?」她只是个仵作,管得比他这个知县大人还宽,连芝麻大的小事都想插手。

  猫有猫道、鼠有鼠径,她也有她的门道,县城内的大小街道巷弄她几乎全走过,各个大户家宅内的大小事略有所闻,不敢自称万事通,但该知道的八九不离十。

  季亚襄没有说真话,只道:「看到田里正在搬运木头的工人没,那是陈家的长工,留着山羊胡的男人是陈家管事,如今该种麦子,他们却在大兴土木,似乎要盖大庄子。」

  「有什么不对吗?」他看不出有什么古怪。

  「三爷,你眼睛瞎了吗?这是上等良田,用于作物种植最好,原本就有个住人的小庄子,为何要多此一举加盖一座庄子?而且还偷偷摸摸,行踪鬼祟,像是怕被人发觉似,沿着山脚堵住所有的进出口……」

  换言之,不许人入山。

  山是大家的,不属于私人,除非大手笔的买下山头,否则人人都能上山砍柴、捕猎,挖些野菜和草药。

  看着一行人行径嚣张的围路赶人,君无瑕的眼中露出一丝深思,「莫非山中有宝?」

  「无利不起早,以陈老爷的为人没好处的事不会去做,而且对家财万贯的他而言,一百亩田地不算什么。」如果没有更大的利益,他没必要霸占小媳妇的嫁妆。

  「你觉得有鬼?」嗯!似乎有查的必要。

  季亚襄吃掉手中的鱼,随手拔了一把青草搓去手上的鱼腥味,「那是三爷的事,你明镜高悬。」

  他一滞,彷佛被鱼刺噎了喉,「倒会给人找事。」

  「人不动,百病生,别闲着。」她说得像是为他着想,但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一张不笑的娇颜顿时生动了几分。

  「那我要你做的事你做了吗?十万白银不能浪费。」君无瑕特意提起此事,笑看她脸上的挣扎。

  一提到十万两银子,心里堵得慌的季亚襄拉长脸,「能力有限,三爷何不另寻能人,不辜负你惠泽百姓的良苦用心。」

  「我看好你。」

  她把他拉下水,她也就别想置身事外,看她一脸为难的样子他遍体舒畅。

  不过说句实话,他明面上是把烫手山芋丢出去折腾人,可实际上也有保护之实,拉着她当地陪东走西走,形式上已是他的人,单瑞麟再胆大包天也要识相点,别动他的人。

  季亚襄前思后想还是拒绝,「我办不到。」

  责任重大,她扛不了。

  君无瑕故作无所谓的耸肩,学她的作法用草搓手,「那我拿回来自用,反正我也挺缺银子。」

  缺银子?

  小舅,丧天良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你要是没银子,天底下的人都成乞丐了!

  真的穷的顾寒衣暗暗饮泪,他已修书一封回京向家里要钱,他债台高筑呀!不好再打秋风——除了握门的小舅,他向所有随行的人都借过银子,少则一两、多则百两,他是阮囊羞涩的世家子,穷呐!

  「不行!」

  十万两银子能造福不少百姓啊!

  可恶,她隐隐觉得此人已经看穿她的脾气,知道她有股要为弱势出头的使命感,看不惯贪官污吏,所以才故意说得一副要中饱私囊的样子。

  想到若不是她出手就无法把钱花在对百姓有益之处,她便心有不甘,窝火。

  「不行?」他勾唇一眄。

  沉着脸,季亚襄咬牙咬得重,几乎把牙磨碎了,「我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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