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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忍了忍火气,皇后领着其他人起身见礼,章瑜婷自然也跟着起身,趁机偷瞄一眼那罪魁祸首,然而这一眼让她觉得她死定了……外面晴空万里,她却如被五雷轰顶!

  「是你?」章瑜婷惊声尖叫。

  「是我。」皇帝春风得意。

  「为什么?」她的嘴角在发抖、手指在发抖,是中风前兆。

  「受人点滴,涌泉相报。」他眉尾扬起,嘴角勾起,喜气洋洋。

  听闻两人对话,各种精彩表情在四位娘娘脸上出现,错愕、愤怒、惊讶皆有,皇后身边的孔雀掐紧手指,心中开始设想着一百种最新、最呛、最靓的杀人法。

  章瑜婷回过神来,很想揪住皇帝的衣襟,狠狠摇晃,怒吼「把你的泉水收回去,本人不稀罕」,可她啥都不能做,只能立在原地,傻傻地听自己被封为瑜嫔,看着皇后眼里冒出两团火星,傻傻地低下头,让两滴泪水坠入白玉地板。

  为什么啊?现在她还能不能让始作俑者断子绝孙?

  怀揣着满腹对皇帝的怨念,章瑜婷被领到她日后的居所——长春宫。

  长春宫是后宫最偏远的宫殿,章瑜婷抬起头,看着匾额上头的三个字,金漆已经被风雨给洗掉,斑驳得很可怜的门扇上有白蚁蛀过的痕迹,反应着她未来数十年的无尽凄凉。

  章瑜婷郑重考虑着,倘若她转身疾奔、一路哭求到皇帝跟前,能不能让皇帝改变对恩人的报恩方式?

  呜……她想要回去嫁给四师兄啦!

  在叹过、哭过、怨过、怒过之后,她看一眼脚下道路,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风刮、尘起、叶落,展现无边的萧瑟、无际的落寞、无穷的哀愁……

  飞扬的头发模糊她的视线,她试着鼓励自己乐观的同时,一只不知名的、没有家教的大鸟从天空飞过,顺道拉了一泡湿屎,啪哒贴在她额头中央。

  第一章 神奇的玉瓶(1)

  章瑜婷从大街那头奔来,要跑进药铺时,一名少年从里头匆匆走出,于是迎面撞上。

  她个头只到少年胸口,这一碰撞……啊!

  抚着发疼的额头、发出低喊,她委屈抬眼,嘟起红红的嘴唇,怀疑对方胸口是不是青砖做的,怎会硬到要让她的头裂开了。

  咦?乌云罩顶?

  章瑜婷发现少年额头上的黑雾,见猎心喜,想也不想手心就往对方额头贴去,黑雾咻地被吸进掌心,与此同时,她感觉胸口一阵震动,登时乐了!

  软软的手、暖暖的掌心、亮亮的眼睛、甜甜的淡香、美得……耀眼的笑容,这一切让宁承远怔愣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在女孩的手触上他那刻,沉重的脑袋陡然变得清晰,感觉舒服还有淡淡的愉悦感,他不确定是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甜香吸引了自己,还是贴在额间软软的掌心融化了他,总之,他想靠近她、亲近她。

  因此在章瑜婷缩手同时,他直觉按住,让掌心继续停留在自己额际,然而下一刻理智战胜渴望,他暗骂自己:做什么啊?轻薄一个小丫头,疯了吗?

  宁承远恼羞成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斥道:「好大的胆子!」

  章瑜婷尴尬笑开,好像是真的有点小小的给他大胆了一下下。

  她又笑了,亮晶晶的眼睛更亮,像是有星星,眉弯眼弯,弯弯的嘴角让人心也跟着弯弯……宁承远被她笑得乱了心神,忘记应该把人踢飞,因为……他二度被吃豆腐。

  章瑜婷发现宁承远眉间还有一朵小黑云,就顺手一摸。

  他痛恨被吃豆腐!但这丫头十岁左右,应该不存在吃豆腐这事吧?

  宁承远胡乱想着,不自觉地细细审视她,小丫头的衣料极好,但颜色款式非常低调,身上没戴首饰,唯有发间缀着珍珠,以及小小的耳垂上戴着两颗粉色珍珠耳饰。

  她这么喜欢珍珠?

  许多女子钟情珍珠饰品,但并非人人都适合,他曾见过把一串无比昂贵的大珍珠戴成高僧佛珠的女人,但她适合,粉嫩的小珍珠衬托得她可爱又秀气。

  鹅蛋脸,新月眉、肤白如雪、眸如点漆,是个美人胚子,再过几年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等等,他在想什么?不过是个丫头片子,怎么就引起他的注意了?

  宁承远再度恼怒,揪起她的衣襟,刻意靠近她的脸,质问,「谁允许你碰我?」

  少年眉目清朗、气度不凡,白玉般的脸颊让人想多碰几下,就算此刻凶巴巴的也不让人害怕,因为他长得太好看,好看到……雌雄难辨。

  章瑜婷更是没被吓到,反倒满面欢喜,因为刚收获黑雾一片。

  宁承远在心底嘀咕,又笑、又笑,没见过比她更爱笑的!但他不觉得恶心、不觉得讨厌,和这丫头靠得那么近,他竟然没有把人甩到天边的欲望。

  见她不说话,宁承远冷声再问:「谁允许你碰我的头?」

  章瑜婷应付这类状况经验丰富,大大的眼珠子转两圈,脸上写着天真无邪,她摊开手掌,掌心中有块黑色脏污,「你头上沾了脏东西,我帮你擦掉。」

  见他要细看,她急忙把手收至后背,还作势在裙子上抹两下。

  宁承远道:「你可知男女有别,岂能随意触碰男子?」

  眨眨漂亮的眼睛,她笑得无辜,「我还小,你都这么老了,咱们哪来的男女有别?」

  他老?她瞎了吗?他明明是青春年少!

  宁承远不禁要训斥她,「你父亲没教导你……」

  提到父亲,章瑜婷脸色微变,但很快地扬起笑颜,笑得娇俏无比,「好聪明哦,猜对了呢,父亲确实没空教我。」他忙着在温柔乡里享受,忙着和姨娘传宗接代。

  她没注意到自己说这话时,嘴角衔上一抹讥诮,宁承远却注意到了。

  小小年纪露出这种表情……他又皱起眉头,松开她的衣襟。

  她弯弯眼,连声抱歉也没说,直接抛下他,跑进济生堂里,边走边喊,「师父,小章鱼来罗。」

  许是那抹与天真不符的讥诮勾引了他的好奇;许是不犯恶心、不想踹飞她的感觉引发他的注意;也或许是她过度精致的容貌诱出他的兴趣……宁承远不确定是哪个原因,但他的眼睛跟着她的背影进入济生堂,追逐起她轻快的欢声笑语。

  她喊师父,表示她跟着济生堂的大夫学医?谁?不会是温大夫吧?可能吗,温梓恒性子倔强固执,选徒弟无比挑剔,她有何长才能入了他的眼?

  而被他否定的可能就是答案……他看见温梓恒的大徒弟墨然正摸着她的头,亲密地与她对话,她眉开眼笑,墨然也弯了嘴角,明显的她在这里很吃得开。

  所以,这小丫头真是温大夫的徒弟?

  济生堂的东家是温梓恒,多年前他刚进京城就治癒庄亲王沉痾,一举成名,自那之后,京中贵人都想寻他治病。

  他的医术高超,连御医也自叹不如,太医院几番招揽,甚而愿以太医院院使相聘,可人各有志,他对进宫不甚热衷,始终在民间行医。

  这些年到济生堂求医的人越来越多,温梓恒雇几名大夫坐堂,自己成日在后院研究医术制药,教导几个徒弟,除非是恶疾怪病,否则不轻易出手。

  但他一出手必见成效,若非如此,宁承远也不会求到济生堂门前。

  可惜他上门求医不但被拒,还被嘲笑一顿,让他原本不大好的心情变得更糟。

  只是谁知道,被个小丫头片子摸过之后,心情竟然好转?太奇怪……

  「小章鱼快进去吧,师父等着修理你。」墨然弯下腰,掐掐她粉嫩的小脸。

  墨然是温梓恒收下的第一个徒弟,眼下挂上号的徒弟只有五个,除章瑜婷之外全是男的,最大的是墨然、最小是章瑜婷,五个师兄都宠爱小师妹,谁让她嘴甜、会说话,不只师兄们,便是师父也常让她哄得团团转。

  「师父才修理不到我,昨儿个带回去的医案全背得滚瓜烂熟了。」

  「夸大,你昨天带回去的可是十三份医案。」墨然斜眼望她。

  「不信?大师兄随我进去。」

  「好啊。」墨然拉起她。

  宁承远停在门外听了几耳朵,确定她果真是温大夫的徒弟。

  原来如此,从小就在男人堆里混,才会不懂礼节,将来长大她爹娘可有得头疼。

  他转头离开,边走,沿途一直留意着四周的目光微闪,壁角处的男子、蹲在路边卖鱼的大爷、春风楼上往下探的女子……一个个都不是表面那样的寻常。

  他长叹,这种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难不成,真非要逼他出手?

  咬牙,他第无数次告诫自己,只要忍过去就会结束。

  通常在厌烦到极致、恨不得对某些人出手的时候,他就会设法转移自己的心思,通常是想一个人、一件事或某个场景。

  然而今天,首先跳入脑海里的不是人、事或物,而是感觉——一份软软的、香香甜甜的感觉,那只小手就那样光明正大地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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