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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珂下了马车,在棚子里坐着,看着他跪在坟前,点了三炷香后,闭目似是在向燕成说什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彷佛打算跪在那儿不起来,她疑惑地皱起眉。

  她是不清楚他和燕成究竟是什么交情,但也不致于如此吧?

  夏炽官职较高,跪拜燕成已是于礼不合,更遑论跪这么久,再怎么过命的交情也不该如此。而他就算闭着双眼,她也能从他脸上些微的变化感觉到他内心的痛苦。

  好吧,也许两人真是过命之交吧,否则怎会将燕翎带在身边照料?但香都烧完了,也该起来了吧。

  她起身走近轻扯他衣角,「从没见过上司跪下属,你这样……我爹多过意不去,起来吧。」尽管说得有些瞥扭,但为了让他起身,她只能硬着头皮唤燕成一声爹。

  夏炽伸手轻掐着她的颊才起身,让她也点了香祭拜。

  易珂虽没见过燕成,但只要是为国战死沙场的都是好将领,她由衷感谢他牺牲生命换来边境居民的安身立命。

  一会烧了纸钱后,两人上了马车转向官道,就在十里亭外瞧见了夏字班的人马,这队人马听说是夏炽的大哥特地从京城调到他身边。

  马车一近,夏炀迎向前来,低声道:「二爷,都处理好了。」

  夏炽轻点头,对着她道:「我让紫鹃过来。」

  易珂看向车帘外,就见他和夏炀低声交谈,不一会她的注意力就被他们身边的马匹吸引,她满心向往,心想不知道有多久没骑马了。

  也不知道看着马匹多久,感觉马车突地摇晃了下,伴随着一声碰撞,她侧眼望去,就见紫鹃摸着额头爬上马车。

  「撞到头了?怎么走路的?」她好笑问着,却见紫鹃脸色苍白得很。「怎了?身子不舒服?」

  紫鹃窝在马车角落里,摇了摇头还不住打哆嗦。

  「病了?你过来。」她没力气拉她,只能赶紧催促着。

  紫鹃打着哆嗦窝到她脚边,压根不敢逾矩坐在她身旁。

  易珂啧了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上来,我没力气拉你。」她还要人扶呢,哪有法子拉她一把。

  紫鹃勉为其难地坐到她身旁,可是靠着马车上的火炉,她的哆嗦还是停不住。

  易珂微皱着眉心,打量她一会,道:「发生什么事了?瞧你像是被什么给吓着了。」宫中要是有人撞见不该撞见的事,大抵也是这种神情,严重点的还会吓出病来。

  紫鹃咽了咽口水,看向左右才将声音压到不能再轻。「我瞧见陈管家了。」

  「你还怕?」她当初到底被虐得多惨?

  「怕……他死得好惨。」紫鹃说时,浑身还不住地颤着。

  易珂偏着头看她。「怎么回事?」

  「姑娘和二爷走后,我闲着没事就到底下走走,哪知刚好撞见夏字班的人抬出好多尸体……一具具都体无完肤,其中一具最惨的是……陈管家。」

  易珂听完,眉头微挑,不怎么意外,毕竟背主之奴本就是这种下场,意外的是她家小艳儿竟会做出这种事。

  他待两位副将如此轻放,却对几个背主之奴下了重手……也许是因为他和燕成是拜把子吧,所以才更加无法容忍。

  她看向车帘外的他,却瞥见有几人躲在官道旁的草丛里,正朝他那头移动,她想也不想地喊道:「阿炽,小心!」

  第四章 低调的富贵之家(1)

  夏炽蓦地回头,黑眸直睇着马车里的她,几乎同时,身形疾如电,向前奔跃,眨眼间窜进车厢,一把将她扯进怀里,一脚将紫鹃踢开,下一刻,一把长剑穿进马车,就落在刚才她俩坐的位置。

  夏炽没有一丝顾忌,抽剑便朝墙板刺过,外头响起闷哼声,他毫不犹豫地拔剑,随即单手抱着她下马车。

  在易珂眼里,这事只发生在眨眼间,原本她是要暗示他有人埋伏,岂料她这儿也有人暗算偷袭。她的心在狂跳,可是他将她抱得死紧,将她护在怀里,似是不让任何人伤害她丝毫,硬生生将她心底的恐惧抚去。

  「待在这儿。」夏炽将她搁在另一辆马车里,就站在马车外戒备,其余的夏字班早在他有所动作时就散开缉拿刺客。

  虽说她在宫中长大,一些阴谋阳谋看得多了,可真正在眼前厮杀的,也唯有宫变那晚,而那晚,她是负责保护人的,她向来是护着人的,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能护着自己。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高大挺拔,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郎,眉宇间那股慑人的肃杀之气,教她心间颤跳了下,本该害怕的,她却忍不住勾弯了唇。

  长大了呢,能保护她了。

  她直瞅着他的背影,压根忘了外头的厮杀,直到一切平息。

  「二爷,主谋押住了。」夏炀走近禀报着。

  夏炽的目光越过他,落在几丈外被压制跪地的瞿羽,徐步走向他。

  夏炀原以为基于某些原因,二爷终究会轻放,岂料他来到瞿羽面前,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只见他抽剑再入鞘,瞿羽已经身首异处。

  夏炀错愕不已,脱口问:「二爷不是说瞿羽和庄宁是应家姻亲子弟,要盯着的吗?」正因为要盯着,才会轻放的呀。

  夏炽却只是淡声道:「收拾干净,启程。」

  「是。」夏炀忙唤来其他弟兄将剩下的党羽处理干净,心里还惊吓得紧,除了在战场上,二爷从未显露如此狠态。

  夏炽上了马车,见她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半晌才道:「怕吗?」

  易珂想也没想地摇着头。

  「怕我吗?」

  易珂不禁勾弯唇。「怕什么?怕你吃了我不成?」他可是她看大的人,有什么道理怕他来着?

  夏炽直睇着她半晌,唇角难得微弯,轻掐着她的颊。

  她有些嫌弃地叹了口气,可想想算了,当是还他了,以往掐他几回,如今就让他掐几回吧。

  一路上由夏字班前后护送,一行人低调地往南而去。

  马车走了约莫七日就到了蓟州,马车停在城东的一幢三进的屋子前,进了里头,一切都已收拾妥当,宅子不大,但是胜在造景别致,随着小桥流水穿柳度杏,看起来倒有几分南方的风味。

  尤其她院落里还有一座小园子,里头还搭了一座亭子,四周栽种着一些花草,让人期待春天到来,繁花锦簇的风情。

  「二爷,你要的人都找来了。」

  易珂一双漂亮的杏眼正不住地打量着园子,就听见身后有人这么说着,她回头望去,那人是夏烨派来的,一路跟他们从边境楼过来的,到了明州时提早离开,比他们早了一天到,事情倒是办得相当俐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夏炽将她一路抱在手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嬷嬷。」夏炽见过一干人,目光落在最末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身上,随即走向她,像是难以置信极了。

  「大爷怕你这儿少个人张罗,所以就让我来了。」常嬷嬷笑得慈爱,神色温润隐约带着激动,上下将他看个仔细才道:「抽长不少,却也瘦了。」

  夏炽笑眯眼,道:「是结实了。」

  易珂偏头看着她,猜不出这妇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教夏炽这般敬重,一会就见夏炽将她放下。

  「丫头,这位是常嬷嬷,往后就由她照料你。」

  易珂轻呀了声,点了点头,喊道:「常嬷嬷。」

  也难怪夏炽这般敬重,只因夏炽的母亲去得早,他是常嬷嬷一手带大的。她曾听夏炽提起常嬷嬷多回,常嬷嬷原本是夏夫人的大丫鬟,终身未嫁,只为了代替夏夫人照料他们三个兄弟。

  常嬷嬷稍稍打量了她一会,笑了笑,问:「二爷,这姑娘是——」

  夏炽随即将她的事大略说过一遍,常嬷嬷越听神色越沉,最终叹了口气,抚了抚易珂的双髻,道:「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她来蓟州前,是听大爷说过二爷犯下的事,想不到这孩子就是那位副将的遗孤。

  易珂微扬眉,心想,可怜吗?她压根不觉得。

  「有嬷嬷在,我更放心了。」夏炽道。

  原本他还想着家里头少了一个能主事管理的人,就怕他一离开蓟州下人伺候不周,如今大哥将常嬷嬷送到这儿,真是帮了他大忙。

  「大爷说了,二爷是要成就大事之人,老身自然要让二爷无后顾之忧。」常嬷嬷拍拍他的肩,牵起了易珂的小手。「走,到里头瞧瞧,要是哪里还不够周全,可以赶紧再添购一些。」

  易珂进了屋内,只觉得里头的摆设典雅,一切都让她感到兴味。她贵为公主,什么奢华贵重之物没瞧过,可是再奢华再贵重,也是空有价值而无味,压根比不上这简单又不失雅致的摆设。

  当她瞧见屋里的镜子时,瞠圆了杏眼,一副见鬼的模样。

  「姑娘,你怎了?」跟在后头进屋的紫鹃不解地看着她,还不住往后看去,可屋里除了正和常嬷嬷交谈的夏大人外,再无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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