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羲和瞿翊共餐,夏琢和寇芹尧、吕尊共食,他们用餐斯文,再上一壶好酒,就能谈天说地,享受用膳的幸福感。教练三人组共用一张餐桌,没办法,他们不是吃饭而是争食,要是动作稍慢,就只能舔盘底。
四菜一汤,有荤有素,只不过今天的菜看起来……有点怪,哪里不对劲?
白霜没想太多,筷子往红烧五花肉夹去,肉塞进嘴巴瞬间皱眉,喊住前脚已经跨出房门的吴嫂子。
「今天的饭菜不对,秋娘子怎么了?」他问。
吴嫂子苦了脸,差这么多吗?她是照秋娘子的方式做菜的呀。
还来不及回答,门外慕容羲快步奔来,还没进门就问:「子璎不在家吗?为什么没做饭?」
又来,虽然没有责备,吴嫂子却觉得被责备了。
每次秋娘子做菜,她都看得很仔细,回到家里练习,菜端上桌后长辈孩子都赞不绝口,这让她对自己手艺很是自信,怎地换个地方就……唉……
「秋娘子心情不好,让我给老爷公子做饭。」吴嫂子声音闷闷的。
心情不好?三道目光把慕容羲射成筛子,语带恐吓,墨雨问:「你欺负她了?」
什么眼神啊,就算欺负,他欺负的也不是他们的娘子啊。搞清楚,子璎是谁家的好吗?
一个白眼,挡回扫射目光,慕容羲沉声问:「发生什么事?」
「家里来客人,秋娘子见过后就回房了,任谁敲门都不理会,眼看老爷公子要用饭,我只好先下厨,不过林婶说,好像看见秋娘子哭了。」
子璎怎么会哭,娘死、渣爹迎旧人、嫁废物……她都没哭,那是得有多大的事才能让她掉泪?
哼,啥等级的客人,能上门把主人逼哭?
他还没开口呢,教练三人组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喊出,「柳娇。」
柳娇?该死。「那女的有病啊,我非拆她骨头、毁她容貌不可。」慕容羲义愤填膺、丢下话转身就跑。
墨雨等人跟在后头跑,准备看热……不对,是跟在后头……那个、那个……同仇敌忾。
没错,就是同仇敌忾!
穿过月亮门,慕容羲往家里飞奔。他没看到柳娇,却看见一个虎头虎脸、身体壮实的年轻男子。
他浓眉大眼,一双眼睛精明干练,只是现在两道眉毛紧蹙,满脸粪便不通的郁闷感。
吕筝很沮丧,打从离开京城那天起,他就一路沮丧,那消息连他都受不了何况是小姐?
他蹲在子璎窗边,拿着一块石头,在地上横横竖竖画线,不明原因的哀愁也在他脸上横横竖竖画粗线。
慕容羲目光横过,欺负子璎的不是柳娇,而是这个侵门踏户的男人?
「你是谁?」白霜口气不优。
「你来这里做什么?」墨雨摆出打架气势。
「谁允许你欺负秋娘子的。」蓝云没在客气,一把推倒对方。
三人句型不同,但态度都摆明了威胁。
慕容羲没理会他们,直接绕到子璎门前,揄起手,砰砰砰如骤雨似的敲个不停。
「子璎,开门,我回来了。快开门,你关在里面做什么……」口气急切,心情更急,莫名的心慌压在胸口,彷佛下一刻天就要塌下来。
突然发现自己的情绪深受牵动,她稳稳的、他就心情稳定,她一个轻微晃动,他就地裂天崩。
砰砰砰,慕容羲的拳头加重力度往门板捶,虽说门是新安上的,但修缮时期经费不足,用的是薄木板,本就禁不起重击,而近日他被墨雨几个当禽兽般操练,一日两日地练出了铜筋铁骨,一拳虽打不碎大石,但薄木板肯定抗不住他的蛮力。
于是……砰!门被打穿了。
刚下床准备开门的子璎,愣愣地望着穿门而入的拳头,这是?
刷地,拳头从洞口迅速抽回,木屑扎进皮肉,他不觉得痛,子璎却疼得皱起眉头。
「不要乱来。」她气急败坏跑到门前,飞快打开。「你干么啊?」视线盯上他渗血的手背。
他没发现自己受伤,眼底只看见她泛红的眼眶。果然哭了,果然被欺负了,果然那个……怒火蹭地上扬,他转身往外跑。
站到吕筝跟前,手指直接戳上对方鼻梁。「为什么欺负我家娘子?」
他说的是疑问句,墨雨却当成肯定句,一把揪住吕筝衣襟往上提。「谁给你的胆子……」
子璎心急,抓住慕容羲。「住手、快住手,他是我的人。」
吕筝是她的人?那么……三道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慕容羲身上,带上两分恶意,三分看好戏。他是谁的人?
这个质疑太清楚,清楚到慕容羲的自尊受到严重打击。
黑眼圈消除,他当不了一零一忠狗,但蹶嘴卖萌效果还是不错的,他环起子璎肩膀,屈膝压低高度、以便把头贴在她头上。
「说错了,我才是你的人。」他在宣示主权,只差没抬高一脚撒泡尿。
「在说什么啊?他是我奶娘的儿子,离京时我让他和奶娘留在京城办事,事情有了眉目,他特地过来告诉我。」
原来如此,慕容羲松了口大气。
第六章 污秽不堪的真相(2)
「吕大哥,林婶还没帮你整理好屋子吗?怎么不休息?」子璎对吕筝说。
「小姐伤心了,休息不了。」
看着「姑爷」红肿的拳头,吕筝抬眼望向小姐,眼底全是心疼不舍,不开门就把门打穿?传言果然真实,慕容羲嗜血暴力,多少公子遭他荼毒,他的恶名满天下,老爷竟舍得把姑娘嫁给他,这不是祸害姑娘一生?
「一路劳顿,你先歇歇,我们明天再说话。」
吕筝看着凶神恶煞般的姑爷,满腹不安却不能违抗命令,只好沉默低头,一步三回头,地慢慢进屋。
她朝墨雨等人点头打过招呼后,拉着慕容羲回屋上药。
「你不是在上课?怎么跑回来了?」看着扎在皮肉里的木屑很无奈,他的皮是什么做的?没有安装末梢神经吗?
「吴嫂子说你心情不好,林婶还说你哭了。」
她心情不好他就无心上课,她哭了他就砸门弄伤自己,他这样待她,就不怕她误会他的感情?
万一她弄错,做出错误回应,他怎么办?是害怕的呀,害怕他走得太近,自己沉沦了心。
不愿意种花,是害怕看见花瓣一片片凋落;不愿意种情,是恐惧自己无法承受结局;不敢乐观也不敢豁出去的她,没有资格让太多的甜蜜袭心。
她只敢品尝一点点小确幸,不敢或忘即将出现的剧情。
子璎沉默地细细帮他挑出扎进皮肉的木屑,他看着她牛奶般白皙的后颈,心底某处蠢蠢欲动。
「到底发生什么事?」慕容羲沉声问。
她抬眼看他,叹气、摇头、低头。
「不好说吗?」
「没事的。」
「你不说,是因为我不值得相信?你认定我没有解决能力?」
「别胡思乱想。」
「我们是夫妻,有困难你应该向我求助。」
抬眼对上他的脸,犹豫片刻后她说:「当手背朝下,会让我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无助,我痛恨无助。」
「你习惯用抗拒无助来逼迫自己坚强?」
她耸耸肩、摇摇头,把他的手包紮好。「吃饭没?」
他往她身上靠,口气带上几分撒娇。「不是你做的饭,吃不了。」
微哂,两人的亲密让她感觉窝心。哄孩子似的,她柔声哄他。「你先将就吃一点,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
「好。」坐直后他想再次说服她,自己可以托付心事,但看着她双眼红肿……他不想勉强她的意愿,只能转移话题,「寇老说我的文章做得极好。」
「你的努力,我都看见了。」她不说他厉害、不夸他优秀,只说亲眼所见,不是夸奖,却比夸奖更入人心。
「我会持续努力。」
「我拭目以待,快回去吃点东西吧,夏老马上要讲学了。」
「嗯,你……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伤心,情况一定会好转,你和我……我们都会越来越好。」
「我知道。」
慕容羲终于离开,她望着破了个洞的木门,暗忖他很担心她吧?
心口暖暖的,她很高兴这个时候的自己,身边有人关心。拉过棉被躺回床上,她需要静一静。
晚饭又是吴嫂子的手艺,不必尝,慕容羲一眼就看出来。
迈开长腿,他转身回家。
这次门没锁,不需砸出第二个洞,他轻轻松松进了屋。
太阳西落夜幕游入,屋里黑蒙蒙看不清楚,他点亮蜡烛,看见鼓鼓的被窝,她还在睡?
是奇怪,勤奋的子璎永远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从不贪恋被窝。
走近床边拉开棉被,发现她眉心皱出两条线,脸颊有不正常绯红,用手被轻触,子璎发烧了!
心一紧,他迈起飞毛腿迅速冲到隔壁。
几个人正围在桌边吃饭,边吃边叨念今晚的饭菜不优,慕容羲进屋,直接朝正夹起五花肉的吕尊跑去。
肉还没塞进嘴里呢,筷子被拍掉,拦腰被人……扛起。哇哩咧,这小子几时开始对男人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