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馨香钻入鼻息,慕容羲一怔后头皮发麻,像被火星子给喷上似的,连忙推开了她。
咚地一下,心底某根线绷断,猝不及防的动作让子璎反应不过来,只能在慕容羲视线投来那刻迅速别开眼,假装没看见。
慕容羲心中凌乱了。
子璎这是没看见还是无所谓?没有半点嫉妒反应,代表……她不在乎他?怎么可以不在乎,他是她最重要的人啊!
懊恼、生气,他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椅子,瞿盈盈却像没发现似的继续闲聊。
主角都装没事,墨雨可没那么好糊弄,鹰隼般的眼睛死盯着慕容羲。
瞿翊看看妹妹再看看好兄弟,轻摇头,觉得真是一团乱麻。
好不容易结束这顿饭,慕容羲想拉着子璎好好谈谈,不料瞿盈盈把他和瞿翊带进屋里,只好让子璎先回家。
看着她轻松的脚步,淡然的笑容:心中越发不得劲,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上不上下不下的,无比的憋屈。
子璎更憋屈,生平首度遇见这种事情,手足无措呐!
该怎么做?冲到公主面前,大刀阔斧斩断两人若有若无的暧昧情丝?
揪住阿羲衣襟恐吓「别跟我说湿妹妹、干妹妹,你再这样搞,老娘不奉陪,老娘的爱情有本事收放自如,也有本事丢掉老公、快意江湖」?
还是当朵温婉小白花,用温柔泪水将他留下?
不知道,心太乱了整理不来,她只能忙,忙着炮制药材、忙着制作药丸,忙到让自己以为自己真的很忙,没有充沛精力论及其他无关紧要。
只不过……爱情怎么会是无关紧要?
再三思虑,最终她只能使出最糟的办法——视若无睹。
她承认自己现在是敏感,虽下了要为爱情更改剧情的决心,却又对于剧情是否会牵引男女主角快速相恋而不安,偏偏这是无解的……就装吧,假装两人真的只是单纯的哥哥妹妹。
只要不戳破,公主和阿羲的关系就会僵在那里,而他们的爱情就会持续下去。
即便他对瞿盈盈动了心,满腔侠义的他也会欺骗自己,维护道德与正义。
没事的,就算他把她当成傻子,只要愿意哄她一辈子,她便一路傻下去。
可如果他不肯将就呢?如果他发现爱情更重要,侠义和道德无法带来幸福,想要与她结束呢?
那么她就……等待梦醒,再去收拾残骸。
泪水悄无声息滑过脸颊,臆测和想像如陨石撞击胸口,痛得她皱紧眉头,未来不可期许,她只能一步步踽踽独行。
夜深,整理过厨房后,林婶和吴嫂子回去了,月亮门的那头还热闹着,喝酒说笑、偶尔传来刘公公细尖的笑声。
这趟公差让他开启眼界,在宫里待了一辈子,还以为天底下最好吃、最好玩的全在宫里,哪晓得小小的偏僻农舍,能带给他这辈子最多的快乐。
月亮门的这边黑漆漆的,安静得吓人,只有制药室里一盏孤零零的灯火昭告着主人正在忙碌。
「子璎……子璎……」
慕容羲的声音传来,她熄掉炉火,走到门外。他喝酒了,脸上两坨红绯,醉醺醺地迈着踉跄步伐回来。
子璎上前扶持。「怎么喝酒了?」
「刘公公想喝,陪了几杯。」
子璎把人送进屋里,端来热水帮他擦洗换衣,突然间他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边,冰冰软软的小手贴在热热的脸上,很舒服。
「子璎。」
「怎么啦?」
「你不要听他们乱说,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笑容跳回脸庞,她问:「是吗?那瞿盈盈呢?」她不期待一个醉鬼能给出什么答案,却还是下意识问了。
「那是小妹妹啊……你别气我,我只有你了……」
不会只有她的,他的世界将越来越大,那里有广阔天地、有荣华富贵,再回京,曾经的「周处」会成为京城姑娘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看着他的脸,不知该把他的话定义成酒后吐真言还是不值得信任的醉言醉语,可他愿意说,她便乐意听,收拾残骸太辛苦,她愿意停留在梦中,只要他不催醒她的梦。
「别离开我好不好?我那么好看,你继续喜欢我好不好?」
被哄得顺了心,子璎笑开,软软的唇瓣贴上他的额头。
「好,我继续喜欢你。你乖,快松手睡觉吧,刘公公就要回京了,我得把皇上的药丸炮制好。」
喝醉的他很听话,得了承诺便放开手,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子璎拉过棉被将他密密实实盖紧,起身下床走出卧房。
门关上那刻,慕容羲张开眼睛,清澈目光中没有喝醉的痕迹,视线定在门扇上,浅浅一笑便风华绝代。
因为,她信他!
*
第九章 她的爱情不标价(2)
「你看!京城快马加鞭送来大理寺的卷宗。」
瞿盈盈对慕容羲很用心,知道他喜欢断案,就让刘公公带信返京,皇帝命人快马加鞭把卷宗送过来。
「子璎,我和瞿翊、盈盈要到镇上,你去不去?」
「子璎,盈盈喜欢韭菜盒子,明天可不可以做?」
「晚上不回来了,我住在那边,和盈盈一起研究案情。」
盈盈两个字充斥她的耳膜,从早到晚,现在连寇老、夏老和师叔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淡淡的悲悯,好像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结果,却没有说破。她笑着回答「知道了」,也笑着说「我帮你送棉被过去」。然后他就一直待在隔壁,没回来了。
种种趋势都在告诉她,人无法胜天,书中剧情牵引就是这里的天,慕容羲总有各种理由离她越来越远。
慌吗?当然,但没人有义务为她解决恐慌,她只能强自镇定甚至是自圆其说。
她告诉自己,信任是爱情的基石,如果他那样坦荡自己还要心存疑虑,爱情要怎么持续下去?
所以她落落大方,所以她逼迫自己和他一起宠爱瞿盈盈,所以她刻意删除那段皇帝赐婚的记忆。
把药丸包好,放进匣子里,通过月亮门走到隔壁。
寇老、夏老正在帮瞿翊、慕容羲上课,白霜几人被派出去办事,院子里空荡荡的。
她敲开吕尊房间。
「药丸做好了?」
「对,帅叔点一点。」
吕尊打开匣子,数量有点少,他看一眼子璎却没多说什么。
她从衣袖里抽出几张纸。「师叔,这是几味药的药方、炮制方法和炮制过程需要注意的事项,我写得很仔细,有经验的人多试几次,应该都能够做得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做师叔的能图你的东西吗?」
「就当徒弟孝敬师叔的吧!」
「为啥?」
因为……在替自己铺后路。
如果皇帝奸计得逞,不够豁达的她做不到分手后依旧是朋友,那么既然要断就得断得干干净净,和他、和他身边的人事物。
「师叔处处照应,我当然要懂得回馈。」
「别说场面话,暗地里你都不知道骂老头子几回了。」
「冤枉。」
「说实话,为什么给我这些?」
「我说的是大实话啊,接下来我打算闭关,好好研究师父留下来的《毒经》,那方面我始终学得不好,师父很是懊恼。」
「你管他懊不懊恼,依我说,学救人本事才是正道,研究毒物做啥?」
「话不能这么说,如果不是认得莫核散,我也救不了四皇子。何况这是师父的遗愿,身为徒弟有义务完成。」
此话合情合理,吕尊再阻止就没天理了。「好吧,这个我收下,但师叔不会让你吃亏,会算红利给你。」
「好啊,祝师叔生意兴隆。」
吕尊抓起笔杆敲她一记。「咒谁啊?你师叔是开医馆的。」
她呵呵一笑,离开吕尊的屋子,却发现瞿盈盈在外头等她。
「公主有事?」
「谈谈?」她指指自己屋子。
子璎随她进屋。刚落坐,瞿盈盈连杯水都没给倒、直接进入正题。「秋娘子,你想与羲哥哥和离,还是自愿为妾?」
「是相公委托你问的?」
她可以说谎,但她没有,她是个磊落女子,不喜欢搞手段。「羲哥哥不知道这件事。」
「既然如此,公主为什么觉得自己有权替他做这件事?」
「父皇想笼络镇国公府和静王府为四哥的助力,若我与羲哥哥成亲,此事能成。」
「在你眼里,相公只是枚平衡朝政势力的棋子。」
「不是这么说的。在来之前我也犹豫过,毕竟羲哥哥的名声太『响亮』,因此父皇有这个想法时,我是排斥的,但在见过羲哥哥,与他相处这些时日之后,我认为我们可以当一对人人羡慕的神仙夫妻。」
「婚姻不是单方面『认为』就能成就的,你应该先问问相公的意思。」
「不管问不问,从小到大只要是我想得到的,最终都能顺心遂意。」
子璎眼中光芒暗下,她知道对方说得没错,瞿盈盈就是个有女主光环的人,但她不想认输。「如果如你所言,公主就不必找我谈,直接与相公表明心意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