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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呸!他朝对方吐口水,骄傲地别过头。

  这么弱的反抗?一串哄堂大笑后,他又被狠狠搧两下,才被拖向门口。

  刚出门,他发现母亲、嫂嫂们被绑成一串,推操着上马车。

  发现他后,秦夫人挣扎着想上前,却遭人一脚踹倒在地。

  秦佑哲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痛恨起身为男儿的自己竟如此无能,他苦涩地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一队兵马从街道另一边急驰而来,对方来势汹汹,士兵们见状连忙举刀相迎,双方交手战况激烈,温热的鲜血四处喷射,鼻息间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秦佑哲只觉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见了。

  耳里听着刀剑的撞击声,恐惧遍布全身,他不断发抖,泪水不停淌下。

  男人一甩手将秦佑哲抛在地上,举刀加入战事,没有人撑着,他只能瘫软在街道上,以一种不体面的方式,向所有人揭示他的无能。

  哭声充斥耳边,他已经分辨不出来那是母亲还是嫂嫂的声音,离死亡那么近,他第一次不再感到害怕。

  不知经过多久,武器交击声停止了,四周瞬间安静下来,他被人拉起来,那人在他耳边问:「连家人都无法保护,你能护得了妻小?莫非你还想要妻小护你一生,给个体面的说词,上邵家把亲给退了吧!」

  话音方落,他听见母亲的哭喊声。「佑儿,你还好吗?」

  他还能好吗?那话虽恶毒却真实得让他无从反驳。是啊,他哪来的自信娶妻生子,他有什么资格把那样美好的女子留在身边?

  宫变事件很快落幕了。

  清晨百姓纷纷打开门,清理街道上的血渍,但气氛安静得近乎诡异,没有人敢多问两句,各个神情严肃。

  「我想回家。」邵玖说。

  婶婶笑着回答,「裴爷说会来接姑娘,姑娘请再耐心等等。」

  「可看起来已经尘埃落定了。」

  「当家的还没回来,或许有漏网之鱼,姑娘再多等两天吧,倘若担心相府情况,我可以出门打听打听。」

  咬紧下唇,也只能这样了,她点了点头。

  婶婶出门,去了好几个时辰,回到家时已经日头偏西。

  「现在外面乱得很,京卫到处搜捕叛党余孽,城门还没开,姑娘家的夫人姊姊还没有回来,邵丞相和邵大公子仍然留在宫里,但姑娘的父亲已经回家。」

  「那秦家呢?」

  又问秦家?婶婶抿唇一笑,裴爷要是知道,陈年老醋又要喝上一盏。「没事,昨晚秦府夫人少爷被抓时,裴爷及时赶到救了他们。」连宫门都没进去呢,还真是好运。

  「那就好。」她松口气。

  「但也不是每家每户都那么幸运。」

  「谁家遭殃了?」

  「挟持家眷是为逼迫位高权重的官员、王侯们扶持二皇子上位,当时所有人都认定皇上中毒将不久人世,因而反水的臣官、家眷自然没事,而对皇上忠心耿耿的老臣,其家眷就没那么好过了。

  「永安侯平日看起来不怎样,这次倒是硬气了一回,他带头跳出来,指着二皇子狠狠斥责一顿,于是凤和长公主首先被带走,人在屋檐下,她却打死不低头,再加上裴家姑娘名气大、容貌好,当场就让二皇子拉走,听说折腾一整晚,直到皇上控制场面,二皇子才被人从裴姑娘身上拉下来。」

  邵玖摇头,色字头上一把刀,卫梓易下半身那三两肉果然给他惹了祸。

  「凤和长公主呢?」

  「裴二公子被吓得发高热,出宫时神智不清,连亲爹都不认得,凤和长公主找了许多大夫进府。」

  了解,婶婶的话虽没说透,她也听明白了,这会儿凤和长公主大概没有心情理会女儿吧。

  沉沉地叹了口气,谁想得到那个自视甚高恣意骄纵的小姑娘竟会沦落到这等场面,接下来呢,她会被逼着自尽吗?

  京城里,气氛一点一点慢慢恢复。

  这些天,邵丞相及邵琀多数时间都待在宫里,即使返家也只是匆匆洗漱,然后又急着赶回去。

  这个现象可以证明,宫变之后,邵家在皇帝眼里依旧是根铁柱子。

  祖父命人往庄子送信,让祖母和母亲在那里多住上半个月,许是裴翊恩和祖父通了气吧,府里并没有派人到处寻找自己。

  有意思的是她家渣爹,一个人待在京城,没人管束,大可以胡作非为、尽情展现风流底蕴,但他居然哪里也没去,上衙下衙,难得地勤奋起来。

  大概是突然发现老一辈、小一辈都如此成材,自尊心受到重创吧。

  而秦府一切照旧,与平日无异。

  永安侯也总往宫里去,侯府里不断召御医,裴骏恩的病情应该不轻。不过教人意外的是,裴曦恩不但没有被逼着上吊,皇帝还为了弥补她,封了个县主名号,可见得凤和长公主是个护犊子的。

  婶婶和邵玖去过几次午门,这几天砍的人头,都快排成小型金字塔了。

  京城天天有八卦盛传,尤其这次事件提供了说书人一堆好题材,看来等风平浪静之后,酒馆生意将会兴盛不衰。

  邵玖没事干,整日搜集八卦,准备写成话本子,提供给百味万源的说书人,借以提高营业额。她怎么都没想到,今天的八卦竟然和她有切身关系,吓得她眼珠子差点滚下来。

  婶婶说秦家备下二十五箱礼物,敲锣打鼓往邵家送,说邵玖救了秦家上下三十九口性命,秦夫人万万不能恩将仇报,因此决定退亲。

  邵家渣爹想也不想便把礼物收下,身为主角的她来不及入戏,就被解除婚约了。

  邵玖听完,气到半句话都接不上,她不相信当中没有坏蛋的手笔,所以生气了,凭什么他可以做主她的婚姻。

  这次不顾婶婶劝阻,邵玖坚持要回家,两人拉扯间,门打开了,裴翊恩的坏笑出现在眼前。

  「要去哪里?」

  「要去把我的婚事找回来。」她赌气回答。

  瞬间坏笑崩塌,温和目光转为犀利,她赌气、他生气,气她不识好歹,更气她不明白他的心意。

  握住她双肩的掌心施了力,她痛但不说,就是倔强地抬高下巴,与他对峙。

  「就这么喜欢秦佑哲吗?喜欢他什么,我可以学,还可以做得比他更好。」

  他能学啥?学他体弱气虚,搞不了太多女人?学他温和善解,她说的每句话都奉为圭臬?他没那本事啦,只会强势霸道,只会否定她的所望,只会……

  委屈了、眼红了,她恨恨捶上他胸口。呃!哥哥有练过,不然肋骨断折率是百分之百。

  「实话实说,退亲的事有没有你的手笔?」

  「有。」他认下。

  「谁允许你强迫他?他的身体不好,如果……」

  「我没逼迫他,只是点醒他,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哪有本事护妻爱儿?」

  「你没骂他、恐吓他,逼迫他?」

  「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坏?」他气急败坏,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这一抱,刚受过撞击的肋骨疼痛感骤起,但他决定忽略。

  他能够忽略痛觉,邵玖却无法忽略他身上浓浓的药草味,推开他,她盯死他的脸,凝声问:「你受伤了?」

  他没回答。

  她毫不犹豫地将他拉进屋里,霸道女总裁下指令。「衣服脱了。」

  他咬唇装娇羞,夹着肩还抖两下,朝她抛媚眼。「这么急哦?不要啦,我想把最美的时刻留到洞房花烛夜。」

  「少废话,脱不脱?」

  「好啦,你不要生气,我脱就是。」

  那个口气让邵玖恨得牙痒痒。不是英雄吗?不是战神吗?在装什么啊!

  他「羞答答」地脱下衣服,一件接一件,她发现衣兜里有封染血的信,信封上的字迹很熟悉——是她写的。

  他很快就把自己给剥干净,手臂上和腹腰间紧紧裹着白棉布。

  突然间鼻子发酸,眼泪差点儿控制不住,因为除了覆盖的部位外,他的身子布满一道道或深或浅的旧伤疤。过去五年,哪有他信上写的那样轻松惬意,他是流着血、喝着药,还给她写信的吗?

  「你骗我!」三个字,眼泪顺势滑下。

  「我、我……没有啊!」

  「你说战事顺利,功劳一件一件累积。」

  「我是啊,还没回京,皇上已经封我为二品骁骑大将军。」

  「你说赵国不足为惧,打仗比在京城打纨裤更不吃力。」

  「对啊,我把他们打得鸡猫子喊叫,还有人说我是阎罗将军。」

  「那这个、这个、这个……是怎么来的。」手指一戳一戳再一戳,她恨不得自己有根魔法指头,能够把它们都给戳没了。

  「是你说,疤痕是战士英勇的勳章,我这才没涂去疤药啊。」早知道这些伤会惹出她的眼泪,就不嫌麻烦认真涂药了,梓青给他捎去一堆药膏的说。

  「那是重点吗?重点是你受伤却没告诉我,是谁说要分享所有秘密的?是谁说要坦白交心的?是谁说友谊是件毫无保留的事情,这就是你的『毫无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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