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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上早朝?是罢朝吗?他又要被臭骂了?那她咧?会不会被栽上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罪名?

  向萸直觉想推醒他,却见到他眼下淡淡的青色,疲惫吗?肯定,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啥事都不能做,唯一的工作是谨防暗算,怎能不心累?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到头?莫非只能熬着,熬到太后、丞相老到被阎王爷收走,熬到觊觎皇位的一个个遭受天谴?

  可万一他没能熬得赢对手,反倒生生被熬死了呢?

  要是不熬,正面与恶势力对抗会怎样?在兵力、朝堂掌控力、民心皆在对方手中的情况 下,成功机率恐怕连百分之十都不到吧?那么最后一条路——放弃皇位,纵横江湖?

  这条路表面上似乎更容易些,可是他冒险、花费大把力气,把名士大儒偷渡进宫教导自己,可不是为了快意江湖,对家国天下他也是有理想的吧?

  何况他灰头土脸离开,百姓怎么办?朝廷怎么办?真要让杨家把大齐江山弄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何况皇帝这职位是终生制,不死不能退,想坐上龙椅的,怎能允许前任平安活着?

  那么不熬、不对抗也不退,他还能做什么?头痛啊,她光想就累,而他身处当中,能够不累?

  同情、心疼,她缩了缩身子,把自己塞进他怀里,细细的手臂滑到他后背轻轻拍哄,她用气音说:「辛苦了,不怕的,这条路我陪你。」

  她捡起他掉在床边的《芙蓉华月》,好熟悉的书名,轻轻翻开,逐字细读,越读越……这是她写的呀!怎么会?

  「好看吗?我觉得挺好。」头顶传来声音。

  他醒了?猛地抬眼,对上他的眉。

  其实他早醒了,在她张开眼睛那刻,装睡只是想知道,先醒来的她会做什么?怎么都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她把自己缩进他怀里,用气音告诉他要一路相陪,真是赚大了!

  「你什么时候醒的?」

  为解除她的尴尬,他善意说谎。「刚刚。」

  向萸亮了亮眼睛、松口气,真心话这种东西可不能随泄漏。「这是我写的,你怎么会有我的手稿?」

  「我买下向家屋宅,在里头找到这份手稿,我觉得很有可看性,就付梓成书,没想到卖得非常好,你有写话本子的天分。」

  「那么,你给的那支玉簪也是在我家里拿的?」

  「不是,那支玉簪你父亲带进宫了,他经常边雕琢边对我说,他的女儿有多可爱善良,多杰出优秀,除开朝政之外,你是他最喜欢的话题,每次他提及你都目光闪闪、表情灵动,我很清楚,你是他最大的骄傲。」

  所以还没见过她,「向萸」二字就在他脑海里深烙,他常想,是身为父亲的太疼爱女儿,还是他的女儿真的那么惹人爱怜,现在他明白了,她确实有种气质,能吸引周遭的人喜爱。

  「我爹很宠我。」

  「向大人告诉我,失去妻儿那年,他对这世间感到无比厌倦,过去一心想在科举中脱颖而出,那段日子竟也想要放弃了。是你对他说:爹爹,你一定要参加科举入仕,因为天底下有千千万万像我这样的女孩,有无数像母亲、弟弟那样的可怜人等着你来保护。你还期盼他不仅要当好官,还要力争上游当大官,爬到坏人无法仰望的位置,才能主持天下正义,为万世开太平。」

  停下话,侧眼看她,被赋予这样的高度期待,再颓废的人都会被她鼓吹出上进心吧!

  她在笑,笑容里有着微微的悲凉。「那么多年了,爹爹还记得?」

  「你从小到大发生的每件事,他都如数家珍。记得为了买下昂贵的葡萄苗,你是怎么蛊惑向大人的?你发誓一定会好好照顾它,让它结实举举,你要为爹爹酿造出天底下最珍贵的葡萄酒。他不确定葡萄酒是不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但他很肯定你家的葡萄树,光长叶子不结果,好不容易结上一串,却酸得让人掉牙。」

  第五章 种种的真相(2)

  噗,向萸喷笑。是她的错,人家穿越女都自带女主光环,种啥长啥、做啥赚啥,只有她勤勤勉勉混了一辈子,只能算计着要接下几桩活计,才能把爹爹的老马给换匹年轻的,悲摧啊……

  她挤挤鼻子,无奈说:「我努力了,可是我家葡萄有坚定信念。」

  「什么信念?」

  「它坚持单身,对繁衍后代不乐见。」

  「我怎么觉得,自己被影射了。」

  「有这么明显吗?」

  「非常明显。」他搂紧她,笑得满脸宠溺,没有刻意经营,他对她的喜欢已经钵满盆溢。「向萸,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不该让你父亲进宫,却又无法护他平安。」

  垂下眉头,苦苦的愁思涌上心头,她也想说对不起,如果当年她没力劝父亲参加科举,如果父女放弃名利,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种种地、画画图,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也许父亲现在还活得很好。

  她叹气,二度把自己缩进他怀里,头贴近他胸口,瓮声瓮气道:「不是你的错,别总往自己身上张罗罪名。」

  梁贵妃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总不能宰不了大鲸鱼,啃一只小章鱼就自我欺骗、大仇得报。

  靠得越近,他的气味越发清晰,用力吸两口,她问:「真喜欢这味道,是什么薰香?」

  向萸微挑起眉,暗忖着上回她就觉得这不是什么龙涎香。

  「这味道不觉得熟悉吗?」

  熟悉?身子微僵,僵硬的手臂将他推开,迎上他的视线。「你的意思是……你是那个……」

  他没有回答,光用一脸的似笑非笑对着她。

  心急了,她不顾羞耻直接扒开他的衣服,这里没有、那里没有、上面下面通通没有……

  没错啊,他不是。

  他悠然缓慢道:「周承有一手好医术,而且性格挑剔,看不得不整齐的东西。那些疤被他弄掉了。」

  想到那天还真受罪,伤口尚未癒合,一整片的红肿,他不顾病患会不会生生痛死,直接割开缝线、刨掉烂肉,烈酒一撒,他的元魂归不了位。

  直到重新缝合上药,他满意地检视自己的手艺,嘻嘻笑道:「下次找救命恩人,眼睛放亮点,别什么阿猫阿狗都给救。」

  什么话啊,救命恩人还能任君挑选?有人肯救命,他已经感激涕零。

  「你的意思是……你?」她吓得将他拉正坐起,视线在他身上横扫。

  「对,是我。」

  「可是长得不一样啊。」她捧起他的脸左看右看,这张脸再努力都找不出一点构得上帅的痕迹。

  齐沐谦又想笑了,想起当时在那么危急的时刻里,她居然能开玩笑似的说「打架是不好的行为」,甚至说「刀在人在,刀亡人亡,你的刀没了,还不赶快亡一亡」。

  这么无厘头的话,不只让敌人发傻,他也一时间无法反应,直到胡椒暗器出笼,他才晓得她在算计。

  多勇敢、多有趣的女子,他有强烈欲望和她相处,直到棺木上门,知道她是向萸……那是向文聪最疼爱的女儿啊,满腹罪恶、他没脸相见,于是落荒而逃。

  「是易容。我总不能顶着一张皇帝脸去偷袭官员吧?」

  意思是,他没打算熬死他们,而是打算暗杀他们?但彷佛依稀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偷袭一次就伤成那样,要是多偷袭几回,还能留下全屍?

  「我可以推论,从头到尾你都知道我的存在?」

  「对。」

  「你眼睁睁看我找小乞丐编歌骂你,看我写书毁谤你,看我击鼓鸣冤冤枉你?你都不生气吗,为什么放任我一意孤行?」

  不只这样,他还看着她宁可坐牢也要替父亲讨回公道,看着没有心机的她进入最需要心机的宫廷,看她用尽全力、搾挤出小聪明,一步一步慢慢向「杀父仇人」靠近。她不是普通勇敢啊,虽然有些鲁莽,但能豁出一切为父亲做到这个地步,他心生佩服。

  齐沐谦掐上她嫩嫩的脸颊。「我不生气,只希望你能够解气。」

  「为什么?你没有义务对我宽容。」

  「有,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可是救命恩人觉得自己是个大笨蛋。」做出一大堆蠢事却还沾沾自喜,简直笨到没药可医。

  呵呵笑了笑,他摸摸她的头。「别自责,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杨权死了。」

  「杨权?谁?」她一头雾水。

  「杨丞相的嫡长孙,你口中的『大官』,被他虐死的女童不计其数,他破坏许多圆满家庭,却半分不觉得愧疚,甚至以此为荣。」

  「是他?」与杨丞相有关啊,难怪为所欲为、胆大包天。

  「对。向萸,我还没办法替你报父仇,但你母亲的仇恨,报了。」

  即使因此损失城东据点,打了草、惊到蛇,但如果能够让她不再那么哀愁,值得。

  向萸一怔,低头,眼泪凝聚,啪地坠在胸口,报仇了呀,娘和弟弟在九泉之下会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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