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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她如此,齐沐谦又想说对不起了,是他这个无能的皇帝造就她的不幸。

  没想到在抬头时,她跪起身扑进他怀里,圈住他的脖子一叠声道:「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重要的事要说三遍。」

  「谢谢他」于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事?那么对他来说,什么事需要说三遍来证明其重要?应该是……喜欢她吧。

  「信我,总有一天我会让负欠过你的人,通通得到报应。」

  「我信。」坐回床铺,她认真对上他的眉眼。「对不起,以前人云亦云,没经过验证就在背后喊你渣帝,以后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你在我心目中都是足智多谋、堂堂正正、才貌双绝、顶天立地、鹤立鸡群、威风凛凛的须眉男子汉。」

  才貌双绝?这张脸……他觉得受之有愧,不过他很乐意接收她所有赞美。

  「知道了,我会记住,自己是足智多谋、堂堂正正、才貌双绝、顶天立地、鹤立鸡群、威风凛凛的须眉男子汉。」

  「你要对自己有自信,不须理会外人如何批判你。」

  「好,我对自己有自信。」

  「以后我会对你很好,会站在你这边,专选欺负你的人用力欺负。」

  「好,谢谢你站在我这边。」

  他这样配合啊?突然她又觉得自己没有蠢得淋漓尽致。「那么可以告诉我,太后为什么要杀你了吗?」

  这是一直憋着呢,昨晚就很想问了对吧,但即使满腔好奇,他说有时间再讲,她便按捺下了,难怪向文聪总说他的闺女最是体贴,最是替人着想,和她相处,很难不愉快。

  「你猜?」

  猜啊……她抓抓额间碎发,「自古以来谋朝篡位,谋的不是权力就是利益,这些年你已经够宽容,宽容到他们分不清楚谁才是当家作主的,照理说他们要的都能够到手,没道理害死你换上新帝,毕竟谁敢保证新人一定比旧人更好,也许忙过一通后,发现新帝比旧皇更难搞。」

  「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非要惹事,非要筹谋策划忙上这一场?因为你不够乖?你再不愿当提线傀儡,你想试着改变却被他们发现,为了防微杜渐,他们决定先下手为强,换上配合度更高、更听话的,对吗?」

  「你分析得很好,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太后痛恨先帝,发誓杀尽先帝子嗣,而我,是先帝的骨血。」

  被雷劈到!她听见了国家重大机密?「你不是福王的嫡子?怎会……」

  眼底冰霜满布,温润暖男失踪,不说话的他被仇恨笼罩。

  「福王无耻,卖妻求荣,甘心一顶绿帽换取荣华利禄。」

  向萸心跳得厉害,隐在富贵底下的龌龊让人惨不忍睹,想安慰却找不到可以说的话。「如果不想讲,算了算了,别勉强。」

  抬眼,看见她的忧心忡忡,这么担心他?即使满腹好奇,为怕他忧郁,她选择压抑?

  真的真的真的,她是个很体贴的好女孩。

  握住她的手,他说:「放心,我没事。」

  没事吗?暗松口气,她笑着对他点点头,没事就好。

  「外祖一介布衣,这样的家世与福王府攀不上亲戚,然母亲容貌绝丽,福王生性风流,几番追求,最终娘被他的深情感动,入王府为妾。初时两人确实过上一段甜蜜生活,直到一回先帝微服出游,偶遇福王及母亲,先帝视线在母亲身上流连不去,福王善于察言观色,竟主动将母亲献上。」

  「母亲受辱,数度求死,但福王哪肯放弃邀宠机会,他以外祖全家性命作为要胁,逼母亲委身先帝,直到怀上我,为母则强,她有了活下去的欲望。外传先帝与福王感情深厚,经常入王府和兄弟把酒言欢,然真相并非如此,不过那段时日,福王确实风光无比。」

  「福王妃病逝后,先帝几番暗示,福王顺从帝心将母亲扶正,给了母亲和我一个名分。然福王品行卑劣、行止下作,母亲对他的满腔爱意化为仇恨,却也因为我的存在,反倒与先帝磨合出几分亲人之情。」

  「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我进宫时什么都没带,只带了母亲亲手缝制的娃娃。那时为了对付我的叛逆,任何我喜欢的,太后就将其除去,我担心娃娃被丢弃,趁着没人,攀着柱子使尽全力往上爬,把它藏在横梁上。一天天过去,我都忘记这件事了,直到去年一只小鸟飞进屋里,停在梁上,我才想起它。」

  「十几年过去,娃娃身上的缝线松开,我发现里头藏着一封信,是母亲写的,写她的悲惨遭遇,写我的身世,也写太后对先帝的怨恨。」

  「太后对先帝到底有什么怨恨,为何非要杀尽他所有子嗣?」

  「先帝迎娶杨玉琼为后,是想藉杨家声势稳定朝堂,谁知养虎为患,杨家野心勃勃、得陇望蜀,当年先帝正值风华,杨家已经开始为杨玉琼所生的齐沐垣造势,这行径触了先帝逆鳞,于是先帝筹划了亲生儿子的死亡。」

  天,亲生儿子呀,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向萸皱起眉心,轻咬唇瓣。

  「太后査出儿子的死亡真相后,不动声色,边想办法怀上孩子,边弄死其他皇子,六个皇子、三个公主无一幸免。但先帝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让杨玉琼再度怀上孩子,两相对峙,谁都没赢谁也都输。」

  「但输赢的赌注是无辜稚子呀,多残忍。」

  「权力斗争向来如此,先帝之死直到现在仍然是个谜,怎地好端端,前一天还在朝堂上怒斥杨相,隔天就病得下不了床?母亲在信中告诉我,她严重怀疑此事和太后有关。所以她打死不让我进宫,但皇帝遗诏不能不从,她无法改变情势,只能殷殷嘱咐,让我听太后的话。」

  「第一,太后遵从遗诏让你登基为帝;第二,多年来她没对你起杀心,皆是因为不知道你的身世,对吗?」否则弄死孩童要比弄死成年帝君容易太多。

  「对。」

  「那后来她怎么会知道你的身世?」

  「她发现我在暗中对付杨家,便想拿福王性命威胁我住手,但我怎么可能在乎他,如果有机会,我都想亲自了结他为母亲报仇了。

  然而当年福王可以出卖母亲,出卖我对他又有何难?因此才刚用了点刑,福王就把我的身世一五一十招出。真相令太后震怒,她自认为被先帝摆了一道,于是接下来暗杀不断。」

  懂了,她不会放过先帝任何一个儿子,她失去儿子的痛苦,要用无数人的性命来填平,于她而言,儿子性命尊贵,其他人皆是刍狗,不值一哂。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向萸问:「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迫不及待和他站在同一阵线了?真开心呢,揉揉她的头,拥她入怀,他喜欢被她心疼。

  「什么都不必做,我只要你平安活着。」

  终于完成了!整整十张。

  是齐沐谦母亲的画像,之前素描只是让她确定五官长相,而这十张图是她的实力展现。

  美人或立于花丛,或俯首织绣,或抚琴轻吟……各种姿态都有,眉眼温柔,丽容婉约,浅笑低吟,风华尽现。

  他什么都不要她做,但她就是想待他好,想为他做很多可以让他快乐的事,因此向萸用尽心力慢慢画,画废许多张,终于择出最满意的。

  扭扭脖子、拉拉腿,揉揉发酸的胳臂,她走到德兴宫东院的墙角下做做伸展操,眼一斜,她看见那里长出一丛野花草。

  讲到这个超妙的,德兴宫里上上下下全是假太监,保护主子肯定是一等一的好手,整理环境勉强称得上差强人意,但园艺部分可就真的糟透了。

  向萸还能种出「一串」葡萄,这里的牡丹芙蓉昙花却是与杂草共生,每年能用尽生命开出几朵芳华已经是老天厚待。

  所以德兴宫的园子充满野趣,翻译成白话文就叫做杂草丛生。

  向萸蹲下身细看,这里背阳,没有植物能够长得好,但这丛野花却长得郁郁青青,花朵颜色鲜艳、造型特殊,两小一大三个花瓣,中间的花蕊像一颗颗圆珠子,非常吸睛,她想画下来。

  「它叫玉娇花,花朵只能开到指甲盖那么大,靠近一点闻,有淡淡香气,种子含有毒硷,如果把种子磨成粉加入茶饮,会让人上瘾,上瘾后会导致毛发脱落,头昏脑胀注意力无法集中,夜不成寐,脾气暴躁,思绪紊乱,要是吃得多了,会渐渐出现暴力行为,俗称疯了。」

  向萸转头,发现齐沐谦与两个男人站在自己身后,灿烂一笑。「下朝了?」

  「嗯,在做什么?」

  「没事,就是晃晃。」她边回答,眼珠子边溜溜转地在其他两人身上滑过。

  「他们是杨磬和周承。」齐沐谦主动介绍。

  哦……被配对配到很冤枉的那两位,大名如雷贯耳啊。

  向萸打量他们,一个是玉面书生,笑容可亲、态度温和,是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男人;另一个体型壮硕,肌肉发达,胸部的宽度是前者的两倍,满脸胡子,两只眼睛大到能产生恫吓作用,要是送到战场上,光是气势就赢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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