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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类似于资优班的概念,她在组中竭尽全力表现,最终换到今天的机会,她不求高位,只求能够留在「贵人」身边。

  因为,她想要离渣帝近一点,再更进一点。没错,她就是向萸,已经在地牢里死去的女人。

  那天她没有吃饭,只喝下一杯水,没想到竟会出现剧烈的腹痛,她觉得五腑六脏全都绞在一块,在地上不断呻吟打滚,使尽力气把狱门拍得砰砰响,却始终没有人进来看一眼,那时候她明白了,自己的冤被官府给吃了。

  什么小虾米对抗大鲸鱼啊,她连大鲸鱼的脸都无缘见到,就被旁边的小鱼小蟹给啃了,最后她吐血而亡。

  死前,她满脑子想的全是……她的死亡能够引起百姓的讨论吗?她的书能够败坏皇帝的名声吗?有没有人在明里暗地议论皇帝有多糟?那股力量有没有大到足以撼动朝堂?先帝的儿子在驾崩之前死得乾乾净净,当今皇上是先帝亲弟福王的儿子。

  换句话说,现在的皇帝死掉,还有一堆从兄弟可以继位。

  那么这些兄弟当中有没有人对龙椅产生想法?有没有人期待有机会能够继位?现任皇帝暴虐无道、庸碌变态,在百姓的骂声中,多少人盼望着他早点驾崩,而自己提供的机会,有没有办法让这些兄弟们揭竿起义呢?

  她希望自己的死亡,能够促成帝权更替,但是——她居然没死?

  醒来时,床边一个女人冷眼看她,像在观察濒临绝种的动物似的。

  她的脸很长,额头颇宽,身材微胖,锐利的眼神相当不讨喜。她看了向萸很久都没说话,向萸也不开口,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后来的后来,不知道哪个机关被按开,她问:「你真心想为父亲报仇?」

  「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你觉得呢?」向萸毫不掩饰眼底恨意。

  然后又是一阵长久的对视,向萸怀疑女人企图从目光中读出她的心思,总之最后对方露出满意神色。

  然后她进了宫,通过层层筛选,穿上正式的宫女服装。

  而天,她将决定被留在哪个宫殿伺候。

  向萸与一群宫女跟着林姑姑身后,从皇后、贵妃、庆嫔、瑜妃……一路走到太后的永福宫,每到一处宫殿,都会有几个小宫女被留下来。

  皇帝的女人们长得……怎么形容呢——美人回眸如碧池激滥流波,美人莞尔若娇花百媚丛生,美人蹙眉似清风百转千回,风情百种、芳姿万千,让她有强烈欲望想立即提笔,将众美的容貌记录下来。

  好,问题来了,众多美女环绕,为什么小小宫女之死会让皇帝大费周章?

  这是向萸进宫后,一心想要知道的答案。

  皇天不负苦心人,在她想方设法、多方打探之下,终于探听出消息。

  传闻皇帝喜男不喜女,后宫妃嫔再美丽也入不了皇帝的眼,这时宫女薛紫嫣华丽登场,皇帝竟对她产生一咪咪兴趣,那是何等殊荣。

  果然有福气的女人做啥都顺利,伺候不到半年,肚子里就伺候出一个小小主子,皇帝有后,举国同庆!

  喜庆呐、欢腾呐,齐国晦暗的天空终于出现一丝光亮,只要小皇子教养得当,再过几年,把渣帝给生生熬死后,大齐百姓就能脱离朝政证乱、贪官污吏的荼毒。

  可惜这不是喜剧版本,好消息刚传出不久,薛紫嫣就死了,死得乱七八糟、死得莫名其妙,死得连渣子都不剩。

  皇帝震怒,哭到太后跟前,太后命大理寺在一个月内找到凶手。但大理寺査不出个所以然,这时颇具名声的向文聪被推出来了。

  然而向文聪空有名声,本人却是个扶不上台面的草包,査来査去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引得皇帝大发雷霆,最后赐死!

  整个剧情烂到爆,烂到让她既难过又伤心,她必须用尽全力控制,才不会动手打爆说故事的小宫女。

  那个晚上,她捂着棉被在里头痛哭流涕,不过很快就重新振作起精神,向萸告诉自己,终有一天父亲的故事将会由她来改写,到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天道终究要轮回。

  话题拉回,截至目前为止,她没有被皇后、贵妃、各嫔妃挑中,眼看永福宫已经是最后一站,倘若没被选上,她的报仇将遥遥无期。

  照理说依照位分尊卑,首先挑选的应该是太后,但太后正在接待贵人,因此姑姑带着她们先往别处去,到达永福宫时贵人尚未离开,她们只能站在烈日底下曝嘱,一动也不动。

  拉长颈子、双腿并拢,下巴微收、挺直背脊,阳光晒得她头昏脑胀,有中热衰竭之虞,但不管是她或其他人都咬紧牙关硬撑下去,终于等到了天音降临。

  「林姑姑,太后娘娘让你领宫女入殿。」

  这话让众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向萸抬眉,细数队伍剩余的人数——十二个,运气好的话是十二分之三,运气不好就是十二分之一或之零,她暗自忖度,在机会稀少的情况下,该如何让自己脱颖而出?跟随队伍进入永福宫,她用眼角余光审视四周。

  「把头抬起来。」太后的声音温润慈蔼,令人颇有好感。

  向萸依言抬头,却意外地对上太后的目光,她急忙垂下眼睑,太后对她的无理没有生气,反而浅浅笑开,长甲在椅背上轻轻一刮。

  太后身边站着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男人,浓眉大眼、目光温润,左颊处有个很深的窝窝,他有双爱笑的大眼睛,说一笑倾城、二笑倾国太夸张,但如果有必要的话,美人计可以用上一用。

  他身穿白色长衫,腰间扣着琥珀玉带,足下一双青缎黑皮靴,服饰虽然贵重,却不甚张扬,身材丰伟,气度翩翩,是那种但凡女人从身边经过,都会在心底烙下痕迹的男人。

  他是敬王世子,人称玉面将军的齐沐瑱,前几年他挂帅到边关驻守,打了几场胜仗、立下功名,让他有了名声,不过从称号中可知,比起战功他更广为人知的是「玉面」二字。

  他的父亲敬王是先帝兄长,之所以与皇位失之交臂,是因为童年时期受伤导至左腿腐了。他脾气温和,待人亲切,与皇兄皇弟、百官权贵都保持良好关系,当然他也很受文人推崇,因为他有一手好丹青。

  大概是受父亲薰陶,齐沐瑱对于画画也颇有些涉猎,当年打完仗回京,不恋栈权力的他立刻上交虎符,只在兵部挂了个闲差,从此当起富贵闲人,成日画画弹琴,闲来无事就到后宫转悠,陪陪皇帝下棋,和太后娘娘说说话,日子过得快乐逍遥。

  打向萸进入殿中,齐沐瑱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她,倒不是因为她漂亮或特殊,而是因为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好像他们本来就是朋友,这种感觉太奇怪,他确定自己不曾见过这个小宫女,所以哪里来的熟悉?

  同样的问号,也出现在向萸心底。

  当你始终被人牢牢紧盯是会有感觉的,因而向萸微微抬头向齐沐瑱瞥去一眼,没想到说不清的熟悉感竟然迅速涌上,这让她无比疑惑。

  两人视线对上,齐沐瑱微微笑开,看着那双黑白分明、透着慧黠的眼睛,瞧她因为紧张不自觉轻舔嘴唇的模样,越看越觉得……心喜?

  怪,明明长得不美丽,顶多那双眼睛还可以,顶多那头黑发还行,顶多五官称得上清妍,和他见过的女子根本没法比,但她灵动的表情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引得他想一看再看。

  太怪异、太诡谲,太莫名的感觉勾出他的纯粹笑意。

  太后没注意到他们的眉眼官司,从头开始一个个问:「你擅长什么?」

  多数的人回答女红厨艺,也有人说琴棋书画。

  直到太后灼灼的目光对上向萸,她连忙撇开疑惑,想起这次要极力争取表现,无论如何都要被太后留下来,于是高调回答。「回娘娘,奴婢擅长在墙上作画。」

  画画?齐沐瑱对她的兴趣又提高一层。「娘娘,要不让她作幅画看看?」

  太后掩嘴轻笑。「人人都说敬王是画痴,依本宫来看,你也不遑多让。」

  齐沐瑱大笑,笑出满脸灿烂阳光。「有其父必有其子嘛,娘娘就让她试试?」

  「行,本宫也想看看,谁那么大胆子,竟敢在敬王世子面前自称擅画。」太后觑了向萸一眼,眼神温柔慈蔼,没有身处高位的精明高傲。

  因此报过姓名之后,宫婢上前,领着向萸到邻屋作画。

  这一画,她就没有停下来过,不吃不喝、竭尽全力把图画好,她认定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期间太后数度派人过来查看,发现她没有停止的意思,便也没有打扰。

  就这样、整整十二个时辰,她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图画。

  这是她第一次画人像,在这之前她为了赚钱,在各豪门里作画,画的几乎都是风景,高山、大川、亭台楼阁……一幅画公定价五十两,如果觉得她画得不错,赏赐不拘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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