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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毒药?会致死吗?」

  「不致死,你怎么报仇?」

  是啊……向萸感觉额头出长黑线,自己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拿起药瓶轻晃两下,打开瓶塞闻闻味道,很淡很淡,有些芦荟的气味。

  她抬头,考虑片刻后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问这个做什么?只要能惩凶扬恶,为你父亲报仇才重要吧?」

  「是,但我不想成为别人的棋子,更不想被当成刀子使。」没有人喜欢被利用,包括她。

  「以你的本事,这辈子都别想靠近凶手,若没有我大力相助,手刃凶手、为父报仇于你而言只能够是作梦,与其想着自己会不会被利用,不如想想怎样才能尽快消灭齐沐谦,他的死是我们的共同目标,当成互助合作不好吗?」

  「既然是合作,就需要百分百的坦诚,你清楚我的一切,我却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我杀齐沐谦是为父报仇,你要他死又是为什么?」

  「有没有人说你很罗唆?」

  「我只是不喜欢糊里糊涂,做什么事都希望能够明白清楚。」

  「明白我是谁,弄清楚我的动机,你就不想报仇了吗?」

  「不会。」

  「既然如此清不清楚有什么重要?」

  「至少心里舒坦了。」向萸轻轻一笑,把毒药往前推开,摆明她不说,她就拒绝合作。

  女人无奈,还是全身伤痕累累、要死不活的向萸更可爱,至少话没那么多。「我叫薛紫蔷,薛紫嫣是我的妹妹,我和你一样,想要齐沐谦的性命来补偿亲人。可以了吗?」

  向萸静静看着对方,没点头也没摇头,但是收下瓷瓶了。

  薛紫蔷见状,这才满意地推门离开,她的脚步有点重,身形有中年妇人的拖沓感,很显然地她并不会武功,既然如此怎能在后宫里来去自如呢?

  向萸知道对方没说实话,也知道自己诈不出对方的坦诚相告。

  假若她真是薛紫蔷,她真的认为齐沐谦是杀妹仇人,她大可利用齐沐谦对妹妹的亏欠把自己调进德兴宫,伺机动手,而非绕一大圈找上她出手。

  再则,过去不知道她是宫里人无法推论,如今知道了,便可以猜测出来——首先她不是主子,因为在挑选宫女时,各宫殿绕过一圈,见过宫中大小主子,里面没有她。第二,她对后宫各处非常熟悉,连德兴宫都能夜闯,并且能随意进出后宫,还能摸进监狱救出自己,在在都显示她是高阶宫女,并且背后的主子身分非凡,毕竟堂堂知府不是任何人的帐都会买单。

  所以她的主子是谁?齐沐谦的死对谁有益?细细思虑间,她把瓶子放在棉被上,用手指轻轻拨动。

  手微颤,她想了很久,还是打开瓶子,往茶里倒进两滴液体。她试着说服自己——她没做错。

  那人没说错,她想报仇却无能为力,是她的介入自己才有机会站在这边,就算对方真在利用自己又怎样?她终究能够顺利完成目标。

  深吸气,放缓脚步,她极力稳住心绪,把茶端到齐沐谦手边。

  他在看书,还是看那本《治水韬略》,听说南边发了大水,他这么担心吗?既然担心为什么把银子拿去盖行宫,却不肯拨款赈灾,这不是很矛盾?

  齐沐谦边看书,边记录要点,向萸瞄一眼他写的……是真的用心,不是胡扯乱画。

  他没必要演戏给小宫女看,换言之,他有心,也认真于朝政,倘若如此齐国上下怎么会弄成一团乱麻?

  父亲说过,那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是因为皇帝荒诞不经,百官无心民生,商人只注重逐利,而身为被压榨的最底层百姓,只能边受苦、边怨苍天。

  终归一句话——他是个烂到爆的渣帝,可是一个烂渣帝怎么会……视线逐次从书柜上扫过,上头每本都与治国相关。

  有没有可能,他其实是个好皇帝,只是前朝奸佞无数,无力整顿?

  放下书伸个懒腰,齐沐谦弯弯眉头,对她说:「你已经过来好几天,找时间去见见太后吧,太后肯定很想与你聊聊。」

  猛地抬头,胸口微窒,他晓得了?晓得太后想透过自己知道他的状况?离开永福宫那天,太后娘娘慈眉善目,细细叮嘱道:「儿大不由娘,小时候有块糖也会跑到本宫跟前显摆,可长大后心事多了,啥都不肯多讲,这让本宫这个当娘的能不操心?既怕孩子被带坏,又怕孩子闯祸无法帮着收拾,怕东怕西,唉……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这话半点无误,你过去后张大眼睛,帮本宫仔细看看,德兴宫里有没有什么奸佞小人,唆使皇上行差踏错。」

  之前听着这话,向萸觉得没毛病,渣帝确实很值得担心,在其位却不谋其政,专搞一些天怒人怨的恶政令,让百姓恨不得能够射下这颗大太阳。

  但是这些天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不确定了。

  「把盒子拿过来。」他指指放在柜子上的木盒。

  「是。」向萸依言上前取来,放在桌面上。

  齐沐谦把盒子往前一推。「送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送她?她才过来几天,啥事都没做,凭什么得赏?她不解,疑惑地望向齐沐谦,片刻后才小心打开盒子。

  当她看清楚了,心脏猛然一抽,那是支簪子——好眼熟的簪子。

  两个多月前,她及笄了。

  在那之前,家里并不富裕,但爹爹认为女子的及笄礼事关重大,必须郑重看待,平日里挺箍搜的爹爹,竟然舍了一个月俸银买下玉石,他要亲手为她雕簪子。

  那段日子爹爹走到哪里都带着雕具和玉石,一有空就动手。

  盒里的簪子,玉料像爹爹挑选的那块,款式也眼熟得紧,爹把它带进宫里了?

  爹过世后,心情乱到无法理智思考,在决定泼皇帝脏水时,她就不认为自己有机会活着回家,于是家具连同里头的大小物件,都跟着屋子一起卖掉,她没注意玉石雕具还在不在家。

  那么,如果这是爹爹的玉簪,齐沐谦转手相赠,目的是暗示她,他知道她是谁,知道她的目的,她的一举一动全曝露在他眼里?

  或者那不是爹爹的,只是碰巧、恰好,两支簪子有几分相似?

  她猜不出正确答案,便无法分析如何反应。

  这时齐沐谦吃完手中那块糕点,端起茶碗准备就口,眼看他就要把毒茶喝下肚,向萸眼睛微张、手心颤抖,下一刻直觉反应,上前夺走了他手中的杯盏。

  齐沐谦错愕地看她,而她也错愕,当场愣怔……

  「茶凉了,奴婢去重新换过。」她看也不敢多看他一眼,快步冲出书房。

  凝望着她慌乱的脚步,齐沐谦无声轻笑。心肠这么软,全副心事都摆在脸上,这样的她怎么能够成事?

  不过,他很喜欢,也很高兴她的「冲动」。

  齐沐谦走得飞快,刚下朝听见小顺子的禀报,他立刻迫不及待往回跑。

  宫中生活多年,他早已学会宠辱不惊、沉稳若定,再多的不平横在眼前,他都能做到心平气和视若无睹,但今天一个稀松平常的禀报,他被彻底惹毛了,而招惹出他不淡定的是齐沐瑱。

  心底冷笑连连,龙椅连把手都还没有摸到呢,就侵门踏户挖墙角?是觉得他太软,还是直接拿他当死人?

  齐沐谦笑眼眯眯地望向前方,只不过明明眼睛在笑、嘴角扬起,明明笑暦占满整张方方正正的阔脸……不知道为啥,小顺子看得心脏七上八下,感觉马上就要地动山摇、世间毁灭。

  舍弃宫轿,齐沐谦一路跑回德兴宫,在没人的地方,他施展轻功、飞檐走壁,不多久功夫就把小顺子给远远甩掉。

  他的目标精准,一回到德兴宫就直接往湖边亭子走去——那丫头最近迷上钓鱼,经常背着长竿提着窭子往那里去。

  果然,尚未走近,远远地就看见齐沐瑱坐在里头和向萸聊天说话,两人神情愉快,对话一句接着一句,挺热烈、挺有默契,怎么,才见上几面就处出情谊了?

  不简单啊,原来齐沐瑱只要肯对女人上心,就能飞快虏获少女情怀。

  不爽——非常、非常地。

  向萸面对自己可没有那么轻松惬意,也没有那么多的话题,不行,这情形必须改变!那天的事他全都知道,知道齐沐瑱极力向太后讨要向萸,知道他想拿十个美女换一个向萸。

  在齐沐瑱眼里,女人等同于物件吗?还以物易物呢。

  知道太后毫不犹豫地拒绝后,难得地,齐沐谦对她心生感激。

  两人对垒经年,这可是第一次,太后做的事符合他的心思,这么好的太后啊,他怎么能够不好好「孝顺」?

  噙起笑意,换掉满脸冷冽,齐沐谦大步朝亭子里走去。

  两人正在对话,话题内容是他们都喜欢的画技,向萸在钓鱼,而齐沐瑱趴在桌面上,偶尔抬头看她、偶尔低头轻笑,细心地勾描起一幅「美人垂钓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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