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德宫的奴人正要跟随而去,孙玄希却出了声,「你们留下,朕还有话要问。」
团圆领头的沐德宫奴人,在孙玄希的命令下,齐齐跪下,却没想到会听见孙玄希寒着一张脸问:「大公主召了皓轩侍寝,如此败德之事你们竟无人来向朕禀报?」
团圆的额上渗出了颗颗冷汗,吞吞吐吐地说:「回王上,奴才、奴才不知太监也能侍寝,只以为皓轩进公主寝殿,只是为公主驱蚊及搧凉……」
花好偷偷睨了团圆一眼,团圆总管不是还跟她说过,他们的本事,她不知道的可多着了?
孙笃宣不解的望向孙玄希。若说一般情况,堂堂一个公主和太监厮混,母王生气也有理,但洛皓轩是被派去「吸引」笃灵的,这情况不是正合母王的意思吗?
而且看笃灵连洛皓轩真实的身分也不知,定然两人之间还是清白的。
更何况「败德」两字母王既然不会用来形容笃育,更不可能用来形容笃灵。
孙玄希当然有其用意,沐德宫里有人爱碎嘴,这事儿才会传进她耳里,她要揪出不忠的奴人。
「你们这些奴才不敢擅自隐瞒,一定是有人交代才敢如此大胆。君无戏言,一刻钟之内谁可以老实交代你们是听谁的命令隐瞒的,朕可以饶他不死,否则就押入天牢,待领死罪。」
几名宫女听到了孙玄希的话,连忙膝行上前,在孙玄希的脚边伏首告饶。
「那日大公主交办了一场小宴,当夜便召洛皓轩侍寝了,奴婢们是受了团圆总管的命令,不许跟随、不许声张,请王上明察。」
孙玄希听完了几名宫女的哭诉,脸上的寒意未褪,「就凭一个团圆?」
有几个当时在小宴上伺候的太监见孙玄希不信,便把孙笃宣也招了出来,「王上请饶命,是大王子让团圆总管这么做的,奴才们没说谎啊!王上。」
团圆不知道王上竟会发如此大的怒气,还牵连到了大王子,连忙磕头请罪,「王上饶命,是奴才自作主张,让人不得张扬,跟大王子无关,这几个奴才是听错了!奴才甘愿领罚。」
孙玄希手一扬,她宫里的总管太监便上前垂首答是,孙玄希下了命令,「这些奴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宫女调拨浣衣局、太监调拨司苑局,都给朕拉下去。」
「谢王上饶命、谢王上饶命!」
在连声谢恩之中,几名奴人被扯离了御景亭,连一直不知亭内状况的秀子们都被吸引了视线。
「团圆,领罪前你有何话说?」
「奴才无话可说。」都说了伴君如伴虎,但为了活命招出一切,未来就真的能平安无事?不如承担罪名,还有个忠心的美名。
「王上明察,奴婢们会隐瞒此事,是出于对大公主的忠心,绝非因为团圆总管的命令。」花好虽知死罪当头,但旁观着大公主及洛皓轩的事,的确是她自主的意识,绝非来自于何人的逼迫。
「是吗?」孙玄希只是简单的两个字,语气中没有带有任何怒意,奴人们正不解,孙玄希又开口了,「效忠自己的主子绝对是好事,大公主即将亲政,她的奴人不需效忠朕,但需效忠她,希望下回大公主遇事,你们还能如现在一般,为大公主担下死罪。」
接着孙玄希的视线便扫向了孙笃宣,虽然当初把洛皓轩送进沐德宫的确别有用意,笃宣也告知了她,但这小子的撮合也太明目张胆了,洛皓轩穿着太监的衣服,谁知道那其下是一个真男人?让笃灵毫无戒心,洛皓轩能光明正大的接近笃灵。
孙笃宣知道母王并不是生气,只是不太赞同他的手段,他讨好的笑了,「母王,儿臣这是想推王妹一把,思凡了,才肯选秀啊。」
「你啊!你说朕若要罚人,能不罚你吗?」
「母王舍不得罚儿臣,自然不会罚这些『忠心』的奴才了。」孙笃宣不傻,此刻早看出了孙玄希的用意。
一宫的奴人看见孙玄希的笑全傻眼了,怎么王上突然不生气了?
虽然大王子这么说,但团圆可没抱太大希望,虽说他们是忠心,但瞒着王上也是事实,他们能没事吗?
「当然要罚,初宠之夜不在妃子的寝宫,而是在储君的寝宫举行,朕罚你们将沐德宫好生整理一番,要办喜事了,没打理好一切,连同此罪一起罚了。」
众奴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直到一些年纪较小的宫女终于放下心哭了,花好月圆才跟着红了眼眶。
原来,王上是如此仁慈开明之人,只要他们誓死效忠大公主,王上便饶他们。
「好了,让人把这些秀子带回掖庭吧。让一群男人做作的来什么花会,连朕都看不下去了,叫大公主怎么挑人?」
孙玄希说完便摆驾回宫。
她亦是过来人,又怎么不知道这些秀子完全吸引不了笃灵,可挑中了自己喜欢的又如何?孙玄希想起了自己的王后、想起了如今萎靡在后宫连女儿都不管的妃子,不禁叹息了……
第6章(1)
孙笃灵跟上了洛皓轩,正要喊出声,就见另一个男人先一步喊住了他,孙笃灵定睛一看,是江贝亚。方才在花会上,秀子们曾在亭外一一介绍自己,孙笃灵听到他的名字才想起他是孙笃育曾经跟她要过的那名秀子。
「洛皓轩!」
洛皓轩虽然离开掖庭已有数月,但这个声音他并未遗忘,正想提步再走,江贝亚却几个箭步拦在他面前。
「洛皓轩,我本以为你自请出宫了,没想到为了接近大公主,你无所不用其极,竟然净身入宫?」
孙笃灵因这句话而停下脚步细听,「自请出宫」是什么意思?
洛皓轩知道躲不过了,只得停下脚步与他周旋,「那又如何,如今我是公主身边最亲近的男人,你可还在掖庭里虚度光阴。」
「男人?如今的你配称为男人吗?」
「那又如何?公主要的人是我。」
江贝亚忍不住仰首狂笑,一个太监能有多少本事,就算孙笃灵一时觉得新鲜,久了也会腻了这个无法给她鱼水欢愉的太监。
「修习房中术时你缺席了,如今更是少了男人最重要的地方,你讨好得了大公主吗?」
洛皓轩难忍怒意,一开口便是喝斥,「不许污蔑公主,她不是那样的女人。」
「喔?若不是数月前我与你有一席话,如今我定会被你这深情的模样所骗,当初你说不屑进大公主后宫,现在看来全是虚言,你才是最有野心的秀子,为了达成目的,你连男人的尊严亦可不要。」
「我这一身太监衣饰无法让我失去男人的尊严,你在掖庭等待不知何时会来的宠幸,又有何尊严?」
「洛皓轩,你并不懂我。」
洛皓轩是不懂,他也打算好好的查查这个一方面勾搭上了二公主,一方面又对大公主充满野心的男人。
「如果你想进公主的后宫,或许从现在起,你必须试着讨好我。」
「胡扯!」江贝亚又是一声讪笑,他彻底看不起这个为了入宫,连净身都肯的男人。
「你可知被遣退的三十名秀子,是我所挑?」
江贝亚脸上微显惊愕,他该信洛皓轩的话吗?曾经同为秀子,他很明白洛皓轩过去从没说过谎言。
「放心,江贝亚,我会说服公主选你入宫,让你就近欣赏我与公主将如何幸福甜蜜,而你却只能屈居于侧妃地位,仰人鼻息。」
「你不会以为这样说我便信了你吧?」
「你可以不信我,但当你入了宫,过着有如被打入冷宫般的生活时,别忘了我此时对你的提醒。」
忽地,有人踏碎树枝的声音响起,止住了两人的谈话,洛皓轩寻声望向来人,只见孙笃灵木然的望着他。
「公主……」她必然听见了一切,洛皓轩的心从未如此刻忐忑,哪怕是被威胁要判死刑之时。
这美貌的女子便是大公主?江贝亚立刻躬身作揖,大公主听见了方才洛皓轩的话,想来可以证明是不是大话了。
江贝亚垂首,就见一双紫金绣鞋停驻在他眼前,听到一句平声,他缓缓抬起头,看见的是孙笃灵隐藏了真实的表情后,所露出的嫣然笑意。
大公主天香国色,若不是他已然心仪二公主,愿委身于后宫,助二公主得到王位,此时只怕早已被这笑意所惑,洛皓轩会净身入宫,他似乎知道原因了。
「你就是那个二公主跟本公主要的秀子江贝亚?怎么还未自请出宫?本公主并没有强迫你留在掖庭里。」
「大公主,贝亚倾慕大公主已久,是为了大公主所留,非为了二公主。」
又是一个满口甜言蜜语的男人,孙笃灵心中恼怒,但笑意未褪,像是非常认真征询洛皓轩的意见一般说:「皓轩,你说你要让他进我的后宫?」
他说的话既然孙笃灵已经听见,那他隐瞒无益。
「是的公主,我方才是这么说过。」洛皓轩双眼本已迎上了孙笃灵,却见她别开了视线,转而对上了江贝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