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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西?官府?」

  「不告而取谓之窃,虽不知失物是谁的,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席公子不该收归己用。」

  「若不是我埋的,试问谁会晓得这棵树下的五尺处有个木箱?」

  埋了五尺?这么深?她来的时候只见到他取出金步摇细审。顺着他的手指望向旁边铁铲,真是他的?但好端端的,为何要把东西埋在无主山林?

  「不信吗?过来看看。」

  他轻轻一说,并无半分强迫,但她不由自主地朝他走近。

  只见他蹲在木箱旁边,把金步摇收进去,盖上箱盖,当箱盖密合时,像是弹动了某个机关,上头的木楯一个接着一个落下。

  他摊手道:「你试试,有没有办法打开?」

  旁人说啥她做啥?她才没那么乖呢!但他一讲,她放下背篓,开始试着扳动木楯,提拉按压、各种方法通通用过,箱盖依旧纹风不动。

  「我来吧,有规律的,当你压下第一个木楯,第二个就会立出来,看见上面的横纹吗,先定住!」听见轻微的一声卡后,第二个木楯立起……相似的规律,再推开一圈木楯之后,箱盖弹起,他笑望她,「有趣吧?」

  「嗯,有意思。」她直觉点头。

  「箱子里外共三层,第一层放十七颗南海大珍珠,红绿宝石各三十九颗,第二层放着大小金锭数百个,最后一层放的东西很多很杂,除金步摇之外还有一个荷包,里头放着一张字条……」他突然停下话,问:「想不想看看上面写什么?」

  理智告诉她,对于陌生人不该存有太多好奇,但她还是取了,荷包上头绣着几竿修竹,竹下一名女子握着扇子,轻掩笑脸。

  时日已久荷包褪了颜色,但女子脸上的笑容依旧能看出几分薄愁。

  她取出纸条,尚未打开,他先一步念出上头字句。「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纸条上写的确实是这两句,不会错了,木箱是他的。他打开木箱后的一举一动她全看在眼里,他没动荷包,更不可能打开纸条。

  她想问,为何收藏这个荷包?为何要将木箱藏于此地?为何……但她还没开口,他便先冲着她一笑。

  真的,他长得很一般,但是这个笑容,竟是让她看出万种风情,这是个怎样的男子?她越发不懂了。

  「想听故事吗?」他问。

  不由自主地点了头,好像在他面前,她就是会听话、会合作,会习惯地不由自主。

  过度的「不由自主」让她发现不对劲,想摇头拒绝的,却被他抢快一步夺去注意力。

  「那年战争不断,盗贼四起,朝堂贪腐、民不聊生,有一男子名唤焦擎,他组织村民上山、落草为寇,他们靠抢劫贪官为生。那日焦擎闯进丞相家中,不料被府卫发现,他一路躲避,最后竟躲进丞相嫡女沈雨屋中,沈雨张着大眼睛,直直地盯住他,脸上竟无半分畏惧。」

  「信吗?他们在床上聊一晚的话。她问:『你有一身武功,为何不保家卫国,却以窃盗劫掠为生?』他说:『当今朝堂不安、帝君昏馈、百官贪腐,官员不过是另一把劫掠百姓的利刃。』然后告诉她许多故事,关于老百姓的无奈与无助。

  从那之后,焦擎经常闯入沈雨闺房,一待就是一整夜,他们之间有说不完的话。沈雨虽长在闺阁中,见识却不输男子,她说『我也想尝尝策马平野、保家卫国的感觉』、『我也想试试站在朝堂上论战群雄的感觉』,男子觉得她的想法太有趣,笑道:『不如你做不到的,我来帮你。』

  「于是沈雨交给他一柄金步摇,让焦擎贴身带着,就像是带着,她便参与了所有身为女子无法参与的事。

  「为配得上沈雨,焦擎弃匪从军,策勳十二转,再回京时已经是二品柱国将军,但是沈雨已为他人妻,再度夜闯香闺,他看见她的憔悴。

  「沈雨的丈夫新欢不断,她守着漫漫长夜、泪湿衫袖,望着焦擎从怀里掏出的金步摇,听着他一件件诉说战场上的事,她笑了,说:『谢谢你,让我的人生缤纷多彩。』临别,她又说:『继续带着我舌战群雄吧!』

  「焦擎承诺了,他在朝堂上舌战群雄,成为皇帝心腹,杀贪猎渎,一时间朝堂风气大改。」

  「后来呢?」

  「十年后,沈雨病危,临终前焦擎又来到她的床边,她谢谢他,她说:『若有来世,换我用一生来为你丰富。』沈雨死去,焦擎辞去官位,成了说书人,他带着那支金步摇继续走遍山川百岳。」

  听完故事,婧舒震惊得久久无法言喻。

  因为这个故事,写在娘留给她的册子上!娘说那时她尚且年幼,与亲爹到酒楼与人谈生意,却被说书人的故事引去注意。

  娘是这样形容说书人的——他身材高大壮硕,没有分毫读书人的斯文儒雅,杵在那里像个铁筒似的,满脸的胡子看起来更像个盗匪,但他有一双能吸人魂魄的丹凤眼。

  娘说她看见他眼底的怆然,于是问:「这可是先生的故事?」

  说书人没回答,只是对着小女孩一笑。

  娘又道:「逝者已矣,来者可追,该放下了。」

  说书人问:「小姑娘可知何谓放下?」

  「放下就是……舍去?抛却?遗忘……然后勇往直前?」

  他摇头道:「不对,『放下』是你终于开始心疼自己。」

  「那你就心疼心疼自己吧。」

  他说:「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只心疼自己,老天爷给我这么长的一辈子、给我无数教训,便是让我体会自私的谬误,所以不能心疼,更不能放下。」

  讲完后他走了,母亲看着他的背影,在那堵厚实的肩背上读到孤寂。

  换言之,他也见过那个说书人?凤形金步摇是说书人赠予他的?

  她想问清楚,但他看看天色道:「走吧,不是还要烧饭待客,食材都备好了?」

  婧舒回神,时辰确实不早了。

  他把木箱子往马背上一系,拉着马跟在她身后。

  他真的想到家里蹭饭?婧舒想笑,不请自来的客人呐,但这次她没反对,反正请一个是请、请两个也是请,就当……听故事的回报吧。但很快地,她就知道这个决定有多么正确。

  她走在前头,他随后跟着,这座山势并不陡峭,村民虽经常上山,但多数人都在山脚下采采野菜便罢,只有到了秋冬、田里的事儿忙完,才会几个汉子组队到山上打猎,多数猎到的是兔子雁雀,运气好的话能打到野猪。

  婧舒今日是为了采菌子,不知不觉走远。

  两人走着,他突地一把抓住婧舒,她不解回望,却对上他的笑眼。

  他朝她做个噤声动作,手指向前,她顺着指间望去,前方不远处有两只灰兔子,他弯腰自地上掐起两颗石子,咻地!朝前射去,她还没看清楚呢,两只兔子已经倒地不起。

  婧殊诧异极了,还以为他是个文人,没想到……

  她快步上前,兔子身上找不到血洞,石子竟是从一眼射入,另一眼射出,皮毛无损无伤,倘若一只便罢,可两只都一样啊,他明明一次扔出……怎么办到的?他不仅仅习武,还武艺高强。

  顿时,她看他的眼光都不同了。

  他把兔子提起来,动作一气呵成,只见她的目光还黏在自己脸上,忍不住噗哧一笑,问:「姑娘欣赏在下容貌?」

  欣赏?他那样的五官?胡扯!

  但……是啊,明明不太好看的男子,她竟在他身上落下欣赏?她不理解自己。

  「还不走?」看她傻不愣登的样子,他越发想笑。

  多久没笑过了?五年、十年……或者更久?他几乎忘记笑是什么感觉,但现在觉得挺好的,笑,是好事。

  「你……」支吾片刻,婧舒还是无法下决定,对于不熟悉的他,方不方便问熟悉的问题。

  有这么犹豫啊?那么,他来帮她一把。站定脚步,他对上她的眼,问:「我怎样?」

  「你的武功很好吗?会飞檐走壁吗?有一种叫做轻功的东西你会吗?」

  竟是想问这个?这种问题需要犹豫吗?他一笑,没回答,却反问:「今晚菜色够吗?要宴请谁?」

  不答反问?没礼貌!但她忘记计较他的不礼貌,乖乖把话给答了。「我想再抓两条鱼,今天要宴请师兄,父亲是他的启蒙先生,我们一起长大的,他考上会试,想帮他庆贺一番。」

  「考上会试不简单,是该好好庆贺,再多加几道菜吧!」

  话刚落下,就见他身子一窜、足登树枝,三两下功夫飞到树梢头,再下来时掌心捧着一个鸟巢,里面有十几枚蛋。

  第三章 不请自来的客人(2)

  婧舒一傻再傻,不必问了,那个轻功他确实会。

  可书里不是说,习这门武艺至少得花十数年功夫,他才多大,怎就学得出神入化?

  席隽心底偷偷喊一声糟糕,真是糟糕了呀,他喜欢上她的傻样,但凡看见她反应不过来,嘴巴微张、双目圆瞠的表情,他就忍不住想笑,想忍不住想要……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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