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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了糟了,袁洗马执迷不悟倔强至斯,这下可造作出祸来了,惹得殿下心灰意冷,怕是就此要与她断绝干系……

  唉,若非袁洗马失忆,又几次三番在失忆后疏离、刺伤殿下的心,向来重情重义的殿下也不至于——罢了罢了,也只能说她无福吧!

  否则便凭着殿下对她的心意,日后待太子妃正式入东宫后,袁大人便是仅次于太子妃尊位下的良娣……将来的将来,那最少也能得个皇贵妃的无上尊荣宠爱。

  长年连忙下去吩咐了,独留倒楣的隐卫心下惴惴地单膝跪在原地,无所适从。

  「主子,那属下等还要继续……」

  执述太子高大挺拔身躯伫立窗前,不知怎地,那巍峨高贵的身影却看着有一抹说不出的怅然孤独……

  「她往常不是总觉得孤管束太严吗?」他眸光低垂,似是隐隐意兴阑珊,「你们便都撤回吧,还她一个自在。」

  「是。」

  就在隐卫又退下的当儿,忽听前头的太子殿下又迟疑地开口唤住——

  「慢!」

  「主子?」隐卫抬头。

  执述太子沉默了良久,才道:「北城巡城司那里命人打声招呼,她即便官身不在,恢复本来面目,终究也曾经是我东宫的人……莫叫宵小欺了去。」

  隐卫一愣。

  「东宫丢不起这个人。」执述太子嘴硬地道。

  「属下明白。」隐卫忙应下,却也打算回头好好敲打一下东宫暗处的各方密探,在执行任务之余也别忘了多关照关照这位袁大……袁姑娘。

  只怕在主子心中,这袁姑娘还是独一份的存在。

  第11章

  甘泉宫小院中,香芹愣怔地听完长年代殿下宣的口谕。

  有那么十几秒的时间……

  她觉得自己刚刚耳朵好像出了问题,那些话,她一个字一个字都听进去了,却又一个字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袁洗——」长年顿了一顿,心绪滋味复杂地道:「这是太子殿下的恩德,您跪恩吧。」

  「喔。」她有些呆呆的,本能地依言跪了下来,朝东边方向磕了三个头,恭顺地低低道:「下官……小人谢太子之恩,千岁千岁千千岁。」

  长年垂首看着她小小一只的身影,又是怒其不争又是气她辜负殿下,嗓子不免有些硬邦邦起来。

  「你以后且好自为之。」

  「谢长年总管。」她好像感觉不到膝盖硌到地面小碎石子的疼痛,整个脑子嗡嗡嗡的,反应都有些迟钝,「我,会的。」

  「唉。」长年别过头去,吸吸鼻子,也有些暗恨自己的心软矫情,「那个,车驾已经备好了在外头,你收拾妥当后,便可回京去北城安居了,三百两黄金也会同时归置在那处三进宅院的。」

  香芹点点头,木木的,看着格外的憨傻乖巧。

  可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瞬自己好像奇怪的分裂成了两个不同的人……

  一个是冷静清晰的旁观者,庆幸着太子终究英明仁心,不但放了她一条生路外,还给了她安家的本。

  另一个则是懵懵然,有点酸酸涩涩的,迷茫又莫名地难过,觉得自己真的有点狼心狗肺,居然这样「回报」一个对她这么好的男人?

  不过,事情走到现在这样,才是正确的啊。

  执述太子身为一国储君,本来就有他的责任和义务,在当今龙阳之癖并非主流的世情中,太子若是耽溺留恋一个同性,本就会受前朝后宫和世人诟病的。

  万一因此危及到他的太子之位,那她也是罪过大了。

  「长年总管,你以后还是劝劝太子吧。」她努力维持脑中清明,有一丝艰难又晦涩地提醒道,「陛下……虽然只有太子这一个亲儿子,可皇室却不只有太子一名血脉。」

  陛下的三位王弟各自在藩地生了一堆嫡子庶子,倘若这三位王爷哪日生出了将膝下之子过继给陛下的念头,太子心机手腕再高,将来的登基之路也不免因此徒增波折麻烦……

  长年一怔,迅速会意过来,又是感动又是慨然,口气也温和软化了不少,「你放心,殿下胸怀江山和天下苍生,自然不会受囿于此,待日后东宫选妃进人,想来不愁没有能令殿下再看中的心仪之人。」

  唉,看来即便袁姑娘对太子殿下确实无意,可终归她还是有那么一些些关心殿下的。

  殿下……也不算是遇着了个冷心冷肺的白眼狼。

  「……太子殿下人那么好,自该有世上最好的女子来相配的。」她轻轻点了点头,深表同意。

  长年古怪地看着她,「你……当真不在乎?」

  香芹笑了笑,「我又凭什么在乎?」

  太子殿下真正喜欢的是前身,又不是她,若要论吃醋,也是原来那位「袁香芹」才有资格。

  穿越过来变成替身已经够无奈了,要是还变成了太子殿下心中白月光的替身,那不是更惨?

  而且她有自知之明,早晚太子殿下会发觉她跟「袁香芹」越来越不相像,到时候她夺舍的事实露馅了,迎接她的还不是只有一个死字?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现代人,分外珍惜自己这条小命,如古代那种忠君爱国抛头颅洒热血,或是伯牙绝弦,为知己为心爱之人能舍生忘死云云的珍贵稀罕品德……她肯定是没有的。

  而且以后太子有美如云,后宫妻妾必定个个都长得像选美皇后冠军,她这根芹菜就不去凑热闹了。

  「你真是——」长年一时气结。

  太太太无情了!

  「长年总管请代我再次谢过殿下,今后无论如何,我都祝他未来功绩震古铄今,夫妇和乐妻贤子孝,万事圆满大吉。」她澄澈双眼满满真挚。

  长年赌气道:「那是自然的,就不劳您费心了。」

  她恭敬地送长年出去,两人来到小院门口之际,长年忽然又回过头来,俊秀脸上严肃慎重——

  「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她摇摇头。

  「连一点点都没想起来?」长年眼底隐含一抹希冀。

  她明白长年的意思,歉然地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也许我本就不是你们以为的那个人了。」

  有那么一瞬间,长年几乎冲动地想冒着太医叮咛过的危险,戳破她和殿下曾经历和结缘的种种……

  可是当他对上香芹平静如一汪清潭的双眼时,已到嘴边的话顿时又颓然无力地消散无踪了。

  也罢,既然殿下都死了心撂开手了,他这做奴才的就别再给主子添乱了。

  当天午后,香芹便带着简单的小包袱箱笼,搭着马车离开了甘泉宫。

  只是她没有如长年安排的那样,一路安然无阻地回到京师北城的三进宅院中,而是在回程第三天的半路上,趁马车夫去解手的时候,悄然下了马车,就此不知去向……

  香芹在林子里走山路折腾了两天,半路上终于找了到个犄角旮旯的山中小村落。

  她在脸上抹了把泥土,衣服也在地上草间翻滚了一遍,脏兮兮地伪装自己访亲未果,又遇到打劫的……所以大部分行囊都丢了。

  实际上她偷偷下了马车钻进山里后,就把贵重的细软都放在小包袱里背在身上,走到哪里都贴身带着的三个月俸禄也依然揣在怀中暗袋里。

  然后她把那只装了衣衫和书卷——当初拿来做做样子——的箱笼,找了个悬崖往下一扔,还不忘撕碎了一小条布压在大石头下,装出她失足落崖的假象。

  要不是只穿了脚下这双鞋出门,她还想把一只鞋扔在悬崖边边,这样看起来更逼真。

  她心知,执述太子会让长年总管传达那样的口谕,就表示他显然是决心跟她划清界线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肯定不会再回头搭理她这个没心肝的不良员工。

  但香芹从小到大看过那么多小说和电视剧,她对于「女主角失足落崖」这个凄美(?)哏实在是印象深刻,又刚刚好经过一处悬崖,于是就控制不住内心的戏剧魂发作……

  总之,当她布置完了后,深觉这招确实是和过去断个一干二净的好方法。

  这样就不用担心东宫的政敌会想要把她抓起来囚禁拷问,逼问她关于东宫的秘辛布局之类的危机了。

  ……虽然她压根儿不知道那些机密,可政敌们不知道她不知道呀,万一那些人误以为在严刑逼供之下,她却还抵死不从怎么办?

  香芹打了个大大的哆嗦。

  「没错!死遁就对了。」她喃喃自语,握拳又给自己鼓劲打气一番,「魔鬼就藏在细节里……袁香芹,做得好!」

  于是此时此刻,自觉已经布置好一切的香芹站在最靠近村口这户泥瓦房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搓搓脸颊,伸手敲敲木门,随即对着打开门的胖嘟嘟大娘,展开了最亲切业务性的笑容来——

  「大姊好,不好意思打扰了……」

  「哎哟什么大姊,老婆子我今年都六十了呢呵呵呵。」胖嘟嘟大娘乐得笑眯了眼。

  「真的吗?可大姊你看着这么年轻,红光满面气质爽朗的,怎么可能六十了?」香芹装作讶异状,很心机的假意惊叹,「没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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