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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页

 

  副相悄悄看丞相大人恭敬谦逊地弯腰低头,只得硬着头皮手持笏板道:「回禀殿下——」

  「还有你!」执述太子淡淡然瞥来,却让副相霎时心脏一痹。

  「殿、殿下,老臣……」副相破天荒地结巴起来。

  只这一眼,好似自己这些年来曾暗地某些隐晦不可对人言的……通通在殿下灼灼然的目光下暴露无遗。

  「众臣工,」执述太子深邃眸底有着一丝掩不住的沉痛,「真教孤失望。」

  大晋王朝看似鼎盛太平,可内有蛀虫伺机上下蚕食,外有夷患伏卧虎视眈眈,即便三五年内尚可保繁华无忧,可十年、二十年后呢?

  不求百臣皆有百年远见,至少也要谨记在其位谋其政,所有人心和家国的腐朽败坏,都是从一日日、一寸寸开始……

  父皇立于帝国之巅,盘坐皇宫之内,高高在上俯视不见苍生黎民,可日常就置身于民间的文武百官们也看不见吗?

  执述太子震怒过后,神情渐渐恢复面无表情,冷漠中透着寂寥地大步越过左右跪成两排,满眼惭疚惊惶瑟瑟的文武百官……高大身影消失在长长的汉玉阶梯之下。

  回到东宫,长年和护卫们忧心地围了上来,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他是主,从来只有巍峨屹立不摇,令臣下们安心追随的份,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偌大皇宫满满是人,却也莫名地空空荡荡……凄清得厉害。

  姜执述忽然觉得有些无法呼吸,他大手紧抓住胸口,一身金绣太子蟒袍厚重得恍似巨石枷锁,教人举步维艰又心中生厌。

  这个太子,他也做倦了。

  「孤,要出去走走。」他沙哑开口,「谁都不准跟上来。」

  「殿下,万万不可啊!殿下万金贵重之身——」长年慌了。

  他却已然大步走入寝殿,待换上玄色胡袖劲装后,便前往东宫马厩挑了匹性子最烈的骏马,头也不回地策马狂驰而去。

  浑身火红的烈马载着执述太子疾然如离弦之箭,一路冲出宫门、外城门,最后恣意狂野地驰骋在京郊旷野上……

  大风猎猎刮过头脸耳际,他却丝毫不觉痛,只感到随着不断加快的飞速之下,他滞涩沉甸甸多年的积郁彷佛也敞亮松快了几分。

  自幼习圣人之道,学帝王心术,该如何悉心治国,又该如何多方制衡……因为父皇的不负责任,太傅们便将所有期待和心神全部灌注在他身上,只盼大晋王朝能再出一个可媲美先帝功绩的合格君王。

  他从来庄重自持严以律己,从未有失半点规矩分寸过。

  人人赞他是最合规范完美的太子殿下,羡他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矜贵威仪权势……

  可他也不过是个肉骨凡胎,是个会受伤会流血会迷惘会难过的……人。

  皇宫中没有半点温情,除了皇祖父武皇帝外,唯一的暖意还是来自东宫众臣精兵属军的忠心耿耿,来自从六岁起便陪在他身边的宦官长年。

  「——孤这个儿臣,这个太子,做得可太失败了。」他瘖哑自嘲地大笑了起来。

  远方乌云密布,隐隐有闪电风雷滚动而来!

  在执述太子回过神来之时,已然被狂暴倾盆雷雨浇得全身湿透,胯下烈马惊恐暴躁不安地狂奔,蹄下错乱……

  在暴雨中,他眼前视线模糊狼狈,猛然腾出一手迅速抹去面上雨水,他深邃瞳孔蓦然一缩——

  前头,是断崖?!

  马儿的惊惧和绝望哀鸣伴随着他失控坠落的高大身躯,执述在电光石火间只来得及将袖底那一只东宫铸金出入小牌子甩上去……

  第13章

  当姜执述再度醒来的时候,他浑身剧痛难当,又正在发高烧,彷佛陷于火焰之间……

  「来,喝点水,你别担心,发烧就是人体免疫系统正在对抗病毒细菌,你要相信你的抵抗力,你身材这么好,不只拥有八块肌还没一点赘肉,免疫系统肯定强到爆。」一个清脆的嗓音在他耳边碎碎叨念着,却全是一些他听不明白的字眼。

  何谓免疫……细桶?八块鸡又是什么?她熬鸡汤了?

  可喂进他嘴里的却不是香醇浓郁滋补的鸡汤,而是淡淡的青草味……

  尽管在半昏半醒之间,姜执述依然没忘记保持警戒,正要抿紧嘴唇抵死不从时,却发现有只手粗暴地捏开他的下颚,然后把温热的青草汁给灌了进去。

  他险些被呛死。

  然喉头本能吞咽间,那温热中带着清凉的汁液缓缓滑过了喉咙肚腹,不一会儿竟奇异地驱散了些许那不断在全身上下肆虐的焚烧痛楚感。

  「你也算好狗运遇到我,这山里什么都没有,就是动植物最多,居然还有退热消炎的鱼腥草。」那个嗓音嘀嘀咕咕,好似平时憋得很了,终于能找到对象说话似的一开口就没打算停,「……清冠一号里面就有鱼腥草呢,只要你不是得了新冠肺炎,退烧应该是没问题的。」

  他头胀痛得很,偏偏那清脆嗓音又在他耳边宛如鸟儿般啾啾啾个没完,可说也奇怪,姜执述虽然被吵得头疼,整个人却不知不觉被这彷佛家常闲谈的琐碎话语安抚了下来。

  打从降生以来,他从没在皇宫中听过这么人间烟火气的叨叨絮絮……

  这一刻,姜执述怀疑自己如果不是在做梦,就是置身幻觉里。

  否则他怎么会因为这古怪的一切,而觉得有一点温暖呢?

  「跟你说啊,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等你好了以后要记得报答我,看你这一身被刮烂的布料,可能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但没关系,你有颜值呀!不管哪个年头,长得好看还是能当饭吃的。」

  那嗓音念叨着,手中动作也没停下来,拿着热热的湿布就往他不知何时赤裸了的上半身细细擦起来,边擦还边发出疑似吞口水的声音——

  「帅得这么没天理,身材还这么好,听说古代武将都是真男儿,全身矫健有力的肌肉都是实打实打仗打出来的,不是靠运动器材健身房……帅哥你肌肤这么白,可你这一身肌肉啧啧啧,你该不会是传说中的那一款玉面白袍小将吧?」

  「……」姜执述在发烧,人有点迷糊了,可该听的话还是每个字都听进耳里了,俊美的脸庞微微扭曲抽搐了一下。

  ——孤这是,遇上女淫贼了?

  尽管又惊又怒又晕眩,但他依然能不切时宜地感觉到那温热拧干的湿布擦过自己玉白精壮的胸膛时,带来的一阵阵莫名撩拨和麻痒之意……

  姜执述大手猛然一颤,努力想扬起打掉那胆大包天的碰触,可因为高烧和受伤累累致使筋骨酸疲无力,他以为自己已经使尽力气,可看在对方眼中也不过就是手臂肌肉紧了一紧。

  「弄痛你了吗?」那女声有些不好意思,「忍一忍,我会轻一点的,要不然……叫出来也是可以的。」

  姜执述嘴唇蠕动了一下。

  「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想说什么?」一个软软暖暖又荡着草木香气的小脸凑近了他嘴边,而后歪了歪头,近得他彷佛只要稍稍抬头,就会不小心碰着她的耳垂。

  「……噤……声……」他瘖哑艰难地低微吐出两个字。

  「蛤?进啥?」那清脆女声一懵,持着湿帕的小手猛地往他赤裸胸膛中心一摁!

  差点把他胸腔里的一口气全给按了出去——

  执述太子险些就此气断命绝!

  接下来姜执述昏昏沉沉的,全然不知昼夜,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被如何摆布的。

  只知道当他烧退了之后,人也渐渐恢复清明时,睁开疲惫酸涩的双眸看见的就是一个趴在竹床边的瘦巴巴小姑娘。

  她小小一团,朝自己这方向的脸颊被手臂挤出了粉嫩的奶腮肉,长发被紮成了一条长长,不伦不类的……绳索?

  他无法形容那是什么发式,却觉得有种莫名的俏皮趣致感。

  执述目光敏锐地环顾观察着四周,自己正置身在一间不大的竹屋里,竹屋看着颇有年岁,陈设简陋,只有两张竹床和一个竹子打造的斗柜,屋子正中央挖了个不大的地炉,周围以石头环绕成圈,燃烧着的柴火上头放着个瓦罐,罐里正咕嘟咕嘟地翻腾、飘散出清新的竹笋香气。

  ……这是哪里?

  「绝情谷。」那个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打了个呵欠,慢吞吞地道。

  他这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问出了口,一怔,「绝情谷?」

  「嘿啊,这里是没有小龙女的绝情谷。」

  「小龙女……又是何人?」

  小姑娘睡眼惺忪,慢慢回过神来,赧然一笑,摆摆手道:「没啦,是我睡迷糊了,随便讲讲。」

  执述太子这二十多年来,还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随便讲讲」,不过看着小姑娘的漫不经心,呵欠连连,他心中涌现了一抹歉然。

  她救了他,又守着他不知熬了几日,定然是累得很了。

  于是他耐着性子问:「敢问……姑娘,离这里最近的城镇是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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