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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对你爱爱爱不完,我可以天天年年月月到永远」、什么「听说你也曾经爱上过她,曾经也同样无法自拔」……之类的,听在他耳里,皆是些没头没脑恣意大胆的……淫辞艳曲,偏又莫名有种轻快奔放的欢然之情。

  且,她对着自己这样一个男子,非但没有忌惮防备也未有殷勤恋慕,和他之间的相处,恍若是平起平坐的多年旧友般坦然悠哉磊落。

  这短短十日,他竟体会到了多年来从未尝过的随性惬意感……

  他不再只是那个肩头总是扛起一半江山重担的大晋东宫执述太子,而是个可以自在自得喜怒哀乐的普通儿郎。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没有殚精竭虑,无须勾心斗角,更不必内外弹压安抚。

  他甚至隐隐有种,即便这个天下没有了他这个太子,大晋王朝也依然能找得到法子运转下去。

  这样的想法实属诱人却又异常危险……可却奇异地镇定抚平了他焦灼的心思。

  这一切都因为那个仰头呼呼大睡得毫无防备的小姑娘。

  他心下一软,可愧意也更深了……

  自己,怎能对这样一个好姑娘生出那般忘形之念?

  隔天香芹一觉醒来,忽然发现这位生得俊美漂亮无双的「训导主任」一夕之间化成了温柔和煦如春风的知心大哥哥。

  他拖着那条修长的伤腿坐在地炉旁,用火钳子拨弄着里头的炭火,挖出了埋在里头散发出浓浓甜香气息的野生芋头,慢条斯理中透着掩不住的优雅。

  地炉上架着的陶锅里还咕嘟咕嘟熬煮着,混合着蔬菜和肉类所飘散出的美妙香味。

  「醒了?」他温和对她浅浅一笑。

  这一笑,宛若漫天桃花瓣随着春天降临人间……她三魂七魄差点当场被送走!

  她小心肝都哆嗦了起来,连忙正襟危坐,「姜、姜公子早安,你怎么这么早就下床做饭了?你腿伤还没全好——」

  「虽然尚且不能健步如飞,不过已经不妨事了。」执述太子轻咳了一声,乌黑浓密的长睫毛遮掩住隐约闪烁的眸光,似赧然似心虚,不过他素来养气内敛多年,外表看着依然沉静威仪如故,「我炖了些汤,袁姑娘能否帮忙尝尝合口味否?」

  虽然现代社会很多男人也擅长烹饪,各个都是型男大主厨,但古代除了厨子之外,不都讲究君子远庖厨吗?

  这一刻,香芹不禁深受感动……

  「姜公子你真是个天下难得的好男人。」她感动得乱七八糟。

  「袁姑娘……」

  她感动到继续猛发好人卡,「不只人长得好,个性也好,举手投足一等一的好,甚至还愿意下厨帮忙做饭更是好得巧,好得妙,好得呱呱叫——总之,以后真不知这世上哪个姑娘有这么好的福气,能够嫁给你这样的如意好郎君啊!」

  一成堆的好字热烈滚滚地当头砸来,砸得向来沉静内敛自持的执述太子也破天荒的脸红了。

  这次不是耳尖微红,而是真正面红若朝霞,配上他英挺清冷的漂亮轮廓,越发显得艳色逼人……

  香芹一手摀着心口,都差点忍不住要狂吹口哨!

  哇——呜——

  「袁姑娘……过奖。」他仓卒低下头,倾身向前帮她盛了碗汤,还难得笨手笨脚的险些溅了出来,不过总算还是及时稳住,低沉嗓音故作镇定,「袁姑娘不妨先尝尝,也许姜某炖的也不是那么可口。」

  她方才对他寄予这般高的厚望,若万一这吃食不对她的脾胃,那她该不会就觉得他……呃,不那么「好」了?

  「有情饮水饱,姜公子这么用心,哪里会炖出不好喝的汤?」她眉开眼笑接过,嘴甜地又夸奖了一番,而后喝了一大口,小脸一怔,「咦?咸的?这汤居然有咸味了?妈耶好好喝!姜公子你去哪里找到的盐巴?」

  见她惊喜交加,连连喝干了碗里的汤水,又自己去添了满满一碗,捧在掌心这才心满意足地慢慢呷饮着、回味着唇齿间那因为咸味而勾出的无比鲜味……

  执述太子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眸底笑意也浅浅荡漾了开来,「山谷之中幸而生有五倍子木,我摘取其果实放入汤中增味。药经中有载:核外薄皮上有薄盐,小儿食之,滇、蜀人采为木盐。」

  香芹难掩敬佩,两眼亮晶晶,三两口喝完了第二碗汤后,又忍不住再度添了第三碗,「姜公子真是博学多闻,好厉害!」

  「不过略读了几本书罢了。」他谦逊道,可不知怎地,过去被无数文武百官歌功颂德却无动于衷的自己,现下被这小姑娘夸了几句,就不自禁生出了种晕陶陶之感。

  她正兴高采烈,忽然一顿,停下喝汤的动作,「等等,你就拖着这条伤腿出去找五倍子木?」

  他一愣,柔声道:「我腿伤已然无碍……」

  还来不及跟她说自己以前在战场上受过的伤可比此次重得多了,中箭挨刀是家常便饭,养个三五日灌几帖汤药,便能带伤下床料理战事。

  此番坠崖遍体鳞伤,最为妨碍的是当属那伤了的腿骨和脱臼了的左肩关节,他这些时日多数调养都是为保脱臼的肩头筋肉生得密合,莫将来落了旧患。

  他也暗中用上宫中太医院缚骨之术,把裂缝的腿骨束牢,静待腿骨复原……至于外皮看着惊悚可怖的这腿上大面积创口伤势,反倒无甚紧要。

  但他不愿告诉她这些,也是怕她徒增担忧。

  「你——哪里无碍啊?!你没听过伤筋动骨一百天吗?」她心下一急,咚地把陶碗往旁一放,气急败坏地抓住他那条伤腿,「你还要不要自己这条腿了?把裤子脱掉,给我检查!」

  执述太子火速摁住了她要扒他裤子的手,脸颊红透了,急促阻止道:「袁姑娘不可!」

  「少废话,给我脱裤子!」她气呼呼的,小手坚持地扯着他的裤子。

  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衣裤当真被个姑娘扒掉,急得低沉嗓音都快要变形了——

  「袁姑娘万万不可!」

  「你脱不脱?」她盯着他,又是心疼又是气恼。

  「袁姑娘你别担心,我有分寸,决计不会只为逞一时之勇而糟蹋自己的身子。」他眼神温柔了下来,好声好气劝道,「无须褪衣看伤口,你瞧,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吗?」

  香芹果然低头看向他那条伤腿,却好死不死地看见了裤管有处可疑的暗色晕染开来……

  裤子是深色的粗布缝制的,可即便颜色再深,也能看出那点点沾染渗透出的绝对不是露水。

  她心口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伤口上的结痂一定是迸裂了吧,就为了她昨天说没有盐,食物吃着都没有味道,他便不惜拖着伤势未癒的腿出门去山野间找五倍子木……

  她在这里生活摸索了几个月,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这山谷有多难走,可他却——

  「哪里好好的?」她低声道,「明明伤口又扯坏了。」

  「再养养就好了。」他看着突然像是被风打蔫了的小姑娘,心下一揪,「我是男人,皮糙肉厚,不要紧的。」

  「男人又怎么了?不一样是人生父母养,都是肉做的,是人就会受伤、就会痛!」她驳斥,小脸气鼓鼓,眼眶红红。

  他一怔,心头霎时一暖……

  她吸吸鼻子,然后默默地起身去拿来了装药草和干净布巾的小箩筐,指指他受伤那条腿,「过来!」

  他想解释自己的行径,又想安慰她,可见她板着小脸……终究还是不愿违逆她的意思,伤腿挪蹭到她面前,连忙主动伸手撕开了裤子一角。

  「只伤了表皮……」他讪讪然。

  只见本来已经结痂消肿的大面积伤口,又不断细细密密地渗出了血水来,香芹再也忍不住哽咽了。

  「你……是不是傻呀?」

  执述太子一怔,这天下还从没人敢说过他傻……可听她嗓音中的泪意,不由心慌了,「你,别哭。」

  「谁哭了?」她小心地用清水点点擦拭那淌着血水和沾上露水尘土的伤口,又吸了吸鼻子,「你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我又有什么好难过的?痛的又不是我。」

  「我……下次听你的,不这么莽撞了。」他心里愧疚更深,本想着去寻找五倍子木果实,为她的吃食增添些滋味,以弥补自己昨夜的……可万万没想到反又招惹得她难受,「你,别哭了。」

  「就说我没哭!」她手一重。

  「嘶!」饶是曾身经百战,他此刻也不免疼得倒抽了口气。

  她赶紧放缓了动作,却是臭着脸,「喔哟,原来姜公子也会怕痛,我还以为公子是铜铸铁浇的金刚之身呢!」

  执述太子哭笑不得,眼神不自禁越发温柔了,「袁姑娘若能消气,再戳重些也无妨。」

  「我是嫌自己太闲了吗?把你戳得血流成河,最后还不是得我收拾?」她哼了声。

  执述太子被逗笑了,「既是我自作孽,那便罚我自己包紮伤口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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