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她不碰不是她不贪,而是有老夫人看着,她就是想做手脚也难,只有想着那些迟早会是她儿女的东西,这才忍着没去动,谁知道那老不死的家伙竟如此狡猾,趁她昨日回娘家,连夜让人把赵氏的陪嫁拿了大半,今日一早就送去威远侯府,她得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除此之外,还有儿子与侄女从觉明寺摔下来的事。
慕容承是她的心头肉,许苹更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两个至亲受伤,她如何不心急?
如今得知是慕容煜搞的鬼,许氏恨不得将人给活刚了,贱种就是贱种!
许苹不过动了一下便疼得直抽气,委屈的道:「姨母,你一定要替我作主,表哥为了救我,躺在床上不能动,那贱种却要娶妻了,娶的还是冷清歌。一想到以后看见她得唤她一声表嫂,我就满肚子气!」虽说只有外人在的时候她才会做做样子,却也够让她不情愿了。
慕容承为了护许苹,让自己成了肉垫,伤得比许苹还重,且伤到的还是腰,足足得在床上养上个把月才能好。
许氏自然也气,然而最让她生气的事不是赵氏的嫁妆和儿子受伤,而是冷清歌要嫁入沐国公府。
她这几年一直在求神拜佛,求的不是别的,就是让慕容煜那贱种死在战场上,这么一来,沐国公世子的位置便是她儿子的了,可惜事与愿违,慕容煜不仅活得好好的,立了大功回来,甚至还要娶妻了。
她后悔了,后悔当初不该想着冷清歌年纪还小,慕容煜又去了西疆,忍着没出手,没想到竟让自己被打得措手不及。
若是可以,她恨不得直接除了慕容煜,偏偏他武功高强且心思绩密,若是没能一次杀了他,恐会被他抓到把柄,只能从他的未婚妻下手。
谁想到他自己命硬,她不过稍微动点手脚,他就真克得几任未婚妻没法子进门,这下克妻之名更加远播,没人敢把女儿嫁给他,就是慕容煜继承了国公府又能如何?
她谋策多年,本计划得极好,谁能想到慕容煜才回京第二日,便迫不及待的上威远侯府下聘,让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如今这婚礼是一定得办了,前几次的事已让慕容煜心生警惕,想在两人成亲前动手脚恐怕是不能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让冷清歌风光进门。
「你不想喊,谁还能逼你不成?」许氏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眼中闪过一抹凶光。「再说了,她就是嫁进来了,能待多久还不一定呢。」意外无时无刻都会发生呢!
许苹看着许氏的眼神,莫名的打了个冷颤。「姨母……」
这还是她头一次看见温柔的姨母露出那样可怕的眼光。
许氏忙敛下眼中锐利的光芒,转移话题。「苹儿,姨母昨日回去,你爹托我替你相看一门亲事,是——」
她话还没说完,许苹就打断她。「姨母!我不嫁!」
许氏见她一副快哭的模样,捋起眉。「苹儿,姨母知道你的心意,姨母又最疼你,若是可以,姨母也想亲上加亲,可你也知道承儿如今的处境,那贱种有个皇后姊姊,又刚立下大功,承儿却连个后盾都没有,只能靠联姻,若是能攀上成王府的亲事,对你表哥谋得世子之位的胜算就大多了。」
她如何会不知侄女的心事?可为了儿子的将来,她也只能拆散他们了,先不说兰郡主个性骄纵,若是让对方知道进门前就有许苹这么个人在,还不闹翻天?到时她该护着谁?再者,哥哥也不可能让女儿当承儿的妾室,为了两人好,她不得不这么做。
许苹听了这话,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不停的掉。
许氏见了心疼,却知这事她不能松口,只嘱咐许苹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等到许氏一出房门,许苹便忍不住心头的愤怒与悲伤,将榻上的木枕往远处一扔。
「我不信!我就不信表哥会不要我……」
慕容煜与清歌成亲的日子定在年前。
符氏虽知女儿迟早要出嫁,却也没想到日子会挑得这么急,偏偏这时间是皇后选的,她就是有异议也没得抱怨。
前头在讨论婚事,后头的清歌接到消息,颇为惊讶。
她没料到成亲的日子会这么早,有些事她得趁出嫁前处理妥当。
「今儿个是哪日?」她问莲儿。
莲儿觉得姑娘这阵子似乎时常在问这问题。「今日是十八了,对了,姑爷让奴婢将这转交给小姐。」
清歌看着眼前的匣子,不必打开就知里头装的是她需要的鹿阳草,得到此物,她倏地笑弯了眸。
「还有封信。」莲儿忙将信递上。
清歌没料到慕容煜还给她写了信,迫不及待拆来看,信上的字体苍劲有力,只简单的写着让她有事可以吩咐锦一,不必客气。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却像股暖流一般涌入她的心田。
她一直知道他心细,却不知竟是心细到这样的地步,知道她要鹿阳草有用处,虽没有多问,却料到她手边无可用之人,将自己的暗卫留给她使唤,这样的男子如何不让她倾心?
也就她蠢,一直到最后的日子才知道他的好。
前世她好不容易离开沐国公府,假死躲到誉州一处偏僻小镇,那儿离京城远,没人知道她这个曾经的沐国公世子夫人,加上她容貌消瘦许多,就是熟人都不见得认得出她,许苹虽派人看管她们,她却过得比在京城来得自由自在。
她的「病」是被药毒出来的,并非不可治癒,只是她的身子在经过七年的毒害,早已残破不堪,想要恢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只要照顾得好,再活个一年半载还是能做到的。
她离开沐国公府时,许苹一样东西也不许她带,要不是她有先见之明,让莲儿将所有的现钱先带出府,主仆二人连吃喝都是个问题。
正因为银钱不多,得省着花用,主仆二人在院子前挖了个小菜园子,她学会了许多以往不曾学过的事,包括种菜、养鸡、烧菜、挑水……
堂堂一个侯府千金竟沦落到如此地步,虽然悲凉,可在这最后的日子,她却觉得比在沐国公府的七年还要来得快乐,每日种种菜、养养鸡,一开始虽狼狈,时日一久却也是得心应手。
她记得见到慕容煜时,她正好离开京城一个月,当时的他奉旨前来黑风寨剿匪。
许苹替她安排的小镇就在黑风寨的山脚,慕容煜要剿匪,小镇是唯一能落脚的地方,然而小镇常年受山匪骚扰,人口并不多,不过只有三十多户人家,要容下慕容煜带来的三百精兵,实在没有太多地方。
小镇里最宽敞的房子除了村长家外,就是她的住处了。她对外宣称自己是寡妇,家里只有女人,但村长前来征用,她自然不能说什么。
只是她没想到要住进她屋子的人竟是慕容煜。
他们都没想到彼此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但慕容煜似乎不觉得她一个「死掉」的人出现在此有什么奇怪,也没拆穿她的身分,两人就这么尴尬的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
那段时间,她才知道他冷硬的外表下有颗温暖的心。
她辜负了他,让他沦为笑柄,但他却一点也不怪她,甚至对她多加照顾,这让她感到十分的羞愧。
她没办法为他付出什么,只能每日替他煮上一顿饭菜,替他打扫房间、清洗缝补衣裳。
慕容煜不擅表达,加上两人曾经的婚约,他极少与她交谈,除了简单的问候以及道谢,两人几乎不说话,但他总会默默的吃光她做的饭菜,也从不嫌弃她那有些笨拙的针线,甚至在她半夜咳得差点没去掉半条命的时候,去城里替她抓来大夫。
那段日子她忍不住默默的注视着他,这才发现慕容煜很好,他虽总板着一张脸,却会为了逗村子里的孩童,亲手削上无数支的竹蜻蜓,也会主动替村里的老人扛重物,甚至会在空闲的时候与村民们一块下地。
这与她认知中的慕容煜完全不同,当初她只见他一眼,就因他身上那股冷硬疏远的气质而感到不喜,从未想过从一个人的外表是看不透内在的,她辜负的竟是这样一个令她心动的男子。
没错,她喜欢上了慕容煜,尽管两人相处不过半个月的时间。
她知道这很可笑,曾经被她抛弃的未婚夫,在生命的尽头才发觉到他的好,着实可笑得很,偏偏她就是喜欢上了。
她知道自己早失去了喜欢他的资格,只能默默的待在他身旁,替他祈福,等着他离开的那一天。
这一天来得很快,慕容煜本就是为了剿匪而来,剿完了黑风寨的土匪自然就得离开,她记得在送他离开后,她哭得很惨,但她并没有哭得太久,因为在慕容煜一行人离开后不久,小镇竟遭到了马贼的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