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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县太爷呢?」

  「可笑的是皇帝宠信阉人,税监滥权渎职导致民不聊生,县太爷居然还被治罪!」元修有些讽刺地冷笑。

  「这么可怕?」麦芽真的吓了一跳,随即又想到先前他所说的可能会影响到她父母,不由心都提了起来。「那你说会影响我娘家爹娘,是说家里的酒坊会倒?」

  「只是有可能,毕竟税监究竟吃相会有多难看,暂时无法判断,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元修回想着师爷前来陈述时,连苦笑都笑不出来的凄凉神情,心中亦是一凛。「师爷的意思是,建议我们索性先将铺子关了,索性我们这里还算偏远,说不定影响不大,等税监离开后可能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虽是下下策,但听起来却是唯一的方法了。

  麦芽忧心忡忡,香肩都垂了下来,放低了声音说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今世道那么乱,都是皇帝无能搞的,其实我曾偷偷想过,不管哪路起义军都好,若是真能推翻皇权,还给百姓一个清明盛世也不错。可是这次太原乱起居然引来了税监,我又觉得这样随便起义也真是扰民……」

  元修心里不痛快,但听了她的傻话又想笑,不由揉了揉她的头,「起义军原就是乌合之众,内部良莠不齐,且起事心思不一,大多也是为了自己的权力欲望,真正想救百姓于水火的又有几人?而且太原乱起,除了引来税监,还有另一件大事你没想起来。」

  「什么大事?」麦芽有些怯懦地问,真是被这些坏消息给吓怕了。

  「如果我没记错,明年是乡试年吧?太原是晋省省治所在,那里乱了,麦莛要怎么去考乡试?」元修叹了口气,着实为小舅子感到可惜。

  麦莛今年十五,明年十六,听说在县学成绩优异,乡试很有机会延续他的战绩,成为这十里八乡最年轻的举人。

  麦芽听得整张小脸都苦了,可怜兮兮地看着元修,像在问他怎么办。

  元修沉声道:「这事我问了师爷,师爷说如今这么乱,这种事近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有的知府奏请更改考场,有的奏请按院试规格因地置宜,徐知县爱民如子,会尽力请求上官周全这事的。」

  麦芽这回由他的话里听出了些蹊跷。「夫君,你和徐知县关系很好吗?否则他怎么会特别派人来告诉你税监的事?」

  「你不知道我们铺子做着县衙生意?县衙里那些差役的武器都是元甲他们打的。」元修解释道。「况且当年我师父在工部的军器局并不是一般匠人,而是有着御赐令牌的神匠,光是看那面令牌,徐知县也会待我客气一些。」

  麦芽突然想起什么,低呼一声。「啊!所以当时你状告顾秀才的时候,才可以在公堂上免跪吗?」

  「是,否则我当时岂敢发下豪语,帮你解决顾景崇之事?」他微勾唇角,捏捏她的脸蛋,与她聊了一阵,心情也好了许多。「有徐知县照应,你也不必太担心。兵来将挡,总是会有办法的。」

  两人又细细商谈,有了共识后也坐不下去了,麦芽留了一碗绿豆汤给赵大娘,剩余的便让元修提着,匆匆赶往麦家酒坊。

  元修夫妻和麦家双亲讨论完税监一事,都觉得非同小可,于是一行人关了酒坊,也没有回家,直接朝着村长家去。

  路底村村长姓林,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这一辈子都住在这个村子,一听元修等人提到税监,原也像麦芽一样茫然,但经元修说明税监的可怕,又说消息来自徐知县,绝对可靠,林村长不由吓得六神无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税监抽税,理由千奇百怪,今年的秋收重税只怕逃不掉了,还有那些在镇上行商贾之事的村民们也可能遭殃,所以村长还是先将大家聚集起来,说明利害再打算。」

  林村长连连称是,也顾不了天色将暗,敲响了只在去年旱情时敲过的大钟,连夜将村民聚集起来。

  村民们听了心头沉重,对此也是毫无办法,最后做出的结论也是做生意的慢慢先将生意收起来,没做生意的就藏富,节制用度,富的装穷,穷的装更穷,低调的度过这一关。

  元修与麦芽由村长家离去后,虽得到村民们的感谢,心中却无一丝喜悦。

  时入中伏,元家的铁匠铺开始减少生意,麦家也没有再出新酿的酒了,待到秋收之前,元家的铁铺已几乎不做生意,门半开着只是方便进出;至于麦家,大路边的店已经直接关门,许多定期来往的商旅都万般不解,问起来都说经营不善,想买酒的人只能饮恨离开。

  待到秋收的季节,县学放了田休假,麦莛回到了村里,却也带来一个坏消息——朝廷果然派来了一名税监,名叫陈先,目前停留在临汾。

  经李教谕透过熟人打听,此人原是内务省负责清扫大殿的一名宦官,借着妙语如珠巴结上了皇帝,之后一步登天成了殿前红人,现在才有机会得到晋省税监这样的肥缺。

  至于为何会从平阳府开始,因为陈先怕死,太原乱起,他便绕过太原,选了晋省里离太原最远的平阳府,临汾与乡宁县离得不远,只怕大家最担心的情况就要发生。

  有监于夏天雨水充足,今年秋天收成不错,当百姓紧赶慢赶的收好了麦子,村长便传来了消息,这次粮税,各种作物抽税七成。

  七成啊!等于百姓一半以上的收成全缴了出去,剩下三成不仅无法卖钱,连能不能让一家子活到明年还是个问题。

  麦子收完还有黍稷,然后是高粱,百姓几乎绝望,路底村还有核桃与沙果等作物,这些以往赋税极轻的东西,现在都要抽税五成以上,大伙儿终于亲眼见证税监的可怕,以往徐知县还能替他们抵挡一下外界的压力,至少乡宁县里的赋税勉强算是合理,如今连徐知县都挡不住了,这个一直堪称安宁的地界终于也不安宁了。

  然后百姓很快就发现,税监的剥削还不只于此,所有营业中的店铺全抽取了开门税、用水税、人工税、交易税等各种令人眼花撩乱的税目,连闭门不开的店也有关门税、占地税……等等,而没有店面的挑夫货郎等亦有其税,不仅百姓叫苦连天,连徐知县都快被百姓层出不穷的冤情给搞疯。

  元家与麦家也叹息着,即使他们听了徐知县的建议,早早结束了店铺,徒弟们也全带回路底村元家安置,却仍是受到了税监贪婪的波及。

  如果税监只是胡乱搜刮一通便走,那百姓也就忍了,可是这个陈先不同,他不知是脑袋真的太过灵活还是贪心永无止境,居然还向一般民宅收取保护费,若是拒绝缴纳,很快就会有一群地痞流氓上门滋事找碴。

  这已经完全违背一个官员该有的操守,不仅仅是徐知县,连平阳府的知府也忍无可忍了,再继续下去,只怕官逼民反,连最后一点安宁都保不住了。

  这日元修带着几个徒弟,正在屋里捣鼓着木工,想着多做几个箱子,让徒弟们一人能有一个衣箱放自己的东西,否则现在众人混住,麦芽虽做了新衣服给他们,但衣服是统一的样式,几个大而化之的少年连衣服都混穿,当元乙穿着元丁那显然不合身而变得紧绷的衣服四处晃荡时,麦芽看不下去了。

  院子里敲钉锯木的声音此起彼落,元家院子正忙得热火朝天,突然有人由外头冲了进来,看着一院子的彪形大汉,一时之间吓得脸色苍白,都忘了自己来干么,不知如何是好。

  元修认出那是住在村头,距离大路不远马姓人家的儿子,抹了把脸上的汗,上前一步想问话,他原想温和的开口,但马家儿子或许是吓破胆了,元修前进一步,他居然退后了一步。

  幸好麦芽由屋里出来,见到了来人,便扬起笑脸问道:「马大哥,来我们家有什么事吗?」

  终于看到一个认识的,还是最温柔的麦芽,马家儿子终于回神了,不过却是结结巴巴地说道:「对、对了,麦芽,你爹娘今儿不知为什么去酒铺,结果门开着,就有人进门砸店了,现在还闹着呢!你们屋子里人多,快、快去帮忙……」

  这马家儿子虽然胆小,话却是说得清楚,元修二话不说便大步地往外跑,其余徒弟们听清缘由也板起了脸,各自在院子里找了个工具,什么槌子、扫帚、锄头、镰刀、烧火棍等等不一,然后追着元修身后跑了出去。

  麦芽听得心急火燎,一咬牙快步进屋和赵大娘交代了一下,让她将大门闩好,自己也跟了过去。

  此时跑在最前面的元修已经到麦家铺子外,人还没进去便听到里面麦父怒气冲冲地说道:「收什么保护费?我们这家店早就没有开了!你没看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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