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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那身伤痕,不是人打的。」元修只是淡淡地道。

  「咦?那不是栽赃吗?遇到这样的媒婆真是背了运了,该不会那媒婆用这种方式,想强说女方嫁与那啥秀才吧?」赵大娘皱起眉,「元修,咱们要不要帮帮忙……」

  「初来乍到,闲事莫管。」元修冷眼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赵大娘微微摇了摇头,这孩子自从他的师父赵义死去后,原就淡然的性子变得更加冷漠,她知道这是保护自己的表现,却也实在太过了,这世上并非每个人都是坏人。

  她的目光又落向了那混乱之处,此时屋内的麦父麦母终于追了出来,听到刘媒婆颠倒是非,不禁气得倒仰。

  麦父怒道:「明明是你这老虔婆太胖,坐坏我家椅子,还按倒我家茶几,自己弄得一身伤,现在倒来诬赖我们打人!」

  麦母也气得浑身发抖。「你一出我家门便要死要活的,究竟想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我老婆子辛辛苦苦来提亲,却被你们打成这个样子,待我回去就让顾秀才替我写状纸告到衙门,说你们麦家谋财害命!」刘媒婆这话毫无道理,但衙门两字一出,的确震慑了这群纯朴的村民。

  这年头乡里乡亲要有什么摩擦,通常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衙门对大伙儿来说就是个神圣又恐怖的地方,不管有没有犯罪,彷佛一走进去就会被打板子杀头似的,县太爷那更是天皇老子般的存在,所以众人皆是敬而远之。

  瞧麦家父母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刘媒婆得意了,「不过如果你们愿意将麦芽嫁进顾家,说不定顾秀才会看在麦芽的分上放你们一马,我老婆子也就不告了。」

  这会儿不仅麦家父母,连村民们都听懂了。这是逼婚啊!

  元修与赵大娘的牛车缓慢的经过了吵闹的众人,他冷冷往麦家一瞥,原本很快便想收回目光,却在转眼时不意见到窗边立着的一个倩影。

  那女孩儿面容娇嫩清秀,无辜的大眼水光盈盈,红唇紧抿着,像是受尽了全天下的委屈般,令人忍不住想怜惜她。

  元修觉得心头被什么击中了,锐利的眼神顿了顿,弯身由牛车上的布袋里拾起一枚红枣,顺手便往刘媒婆弹去。

  下一瞬,刘媒婆突然觉得左后膝一阵剧痛,不能克制的一个歪身就往旁边栽去,她身边恰好是个小泥塘,众人只听得啪的一声,刘媒婆直接摔成了只滚泥猪。

  原本还议论纷纷的众人都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刘媒婆在泥里挣扎。

  刘媒婆呸呸呸地吐掉了满嘴发出草腥味的泥,仰头看到自己的糗样被村民看个正着,不由恼羞成怒,顿时又闹了起来。「杀人啦!这一定是麦家主使的,你们路底村的村民联合麦家要杀人啦!」

  路底村的村民虽善良却不蠢,莫名其妙被栽了个杀人名头,谁也不可能认,刘媒婆以为第一次能吓住村民,第二次也可以,实在是打错算盘了。

  「你这老虔婆说什么呢?明明是你自己跌进去的,根本没人碰到你!」

  「我明白了,你就是用这一招来恐吓麦家的吧?什么麦家打人,根本是你胡诌的!」

  「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替麦家作证,你这老虔婆就是来讹诈骗婚的!你要上衙门就去,咱们路底村和你杠上了!」

  村民们一人一句说得刘媒婆又羞又臊,之后她如何屁滚尿流的离开路底村,元修并不在意,只是在牛车彻底经过麦家之前又往那窗口看了一眼,伊人已不在,徒留一室阳光。

  其他人或许没发现元修出手,但坐在牛车上的赵大娘看得一清二楚,她不由打趣道:「你不是说闲事莫管?」

  元修身体僵了一下,随后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们盖的新房就到了,离这麦家只有几步远,敦亲睦邻也是应当,那老婆子一直吵着,师娘也心烦。」

  说着,他索性直接转移话题,指向了不远的一处房舍。「这村子虽多是窑洞和土胚屋,不过我们是住砖瓦房,还带个小院子,就和这麦家一样,师娘不怕会住不惯。」

  敦亲睦邻还能敦到邻居不知道,这小子理由找得还真牵强。

  赵大娘笑了笑,舒展了下身子,意有所指地道:「看来这村子不仅风景好,姑娘也长得好啊……」

  刘媒婆是个混不吝的,麦家也不想和她结怨,在她灰溜溜离村之前,还是塞给她一两银子,顺便又重申了一次麦芽不会与顾家结亲。

  小秀才麦莛对此很是不悦,要不是父母交代他不许出去,他肯定出来将那老虔婆骂个狗血淋头。

  那顾景崇会写状纸告衙门,难道他就不会?他的文采可是比那屡试不第的家伙好得太多了!

  刘媒婆走得狼狈,麦莛远远跟在后头,亲眼确认那老虔婆的确离开了路底村后,才踏着沉重的脚步回家,内心哀悼着自家姊姊不平顺的婚姻路。

  明明姊姊长得好,娇嫩却不柔弱,笑起来甜蜜蜜的,就是一个男人会喜欢的模样,兼之她拥有一手好厨艺,路底村的人由老至少没少吃她做的东西。再者她女红也还不错,做出来的绣品在镇上的绣坊能卖出不错的价钱,性格说起来也是温和软绵,只要不欺负到她身边的人就行,偏偏在他眼中什么都好的姊姊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点的小缺点,致使家中不敢轻易将她嫁了。

  年纪轻轻的麦莛如大人一般叹了口气,慢慢的走回屋子里。

  一入正厅,刘媒婆造成的混乱已经收拾好了,抬眼便看到自家父母又将那坛高粱搬了出来,两人正举杯庆祝着刘媒婆铩羽而归,麦莛看了心里堵得慌,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姊姊少根筋,父母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觉得自己为了这群不靠谱的家人愁得都要少年白头了,要知道那刘媒婆虽是走了,还不知道会不会在镇上乱说,破坏姊姊的名声呢!

  麦莛无言地走到厅中坐下,麦父麦母这才注意到大儿子由外头进来。

  麦父笑呵呵地问道:「莛儿可要喝些?外头天热,这高粱在井里凉了一阵,喝了正好。」

  他可没这么好的酒量,能把高粱当水喝。

  麦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我喝茶便成。」

  他替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几口解去暑热,又语重心长地道:「爹、娘,这次来的媒婆虽不好,总不能以后来一个咱们就赶走一个,大姊的婚事到底要怎么办?」

  提到麦芽的婚事,麦父麦母也没喝酒的兴致了,齐齐放下酒杯。

  麦父先是凝重地道:「总之那顾秀才决计不能嫁,先不说顾家好不好或那顾秀才人品如何,就咱们麦芽那情况,嫁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那不是害人吗?」

  麦母叹了一声,面露为难。「是啊,咱们和那刘媒婆说的可都是大实话,不让麦芽嫁过去实是为了那顾秀才好,咱们麦芽睡个觉都可能折断他的手,这真是……不敢想啊!」

  「难道就因为大姊天生神力,这辈子就嫁不出去了吗?」

  麦莛此话一出,厅中陷入一阵沉默。

  麦芽无庸置疑是个甜姐儿,但从小就显露了惊人的力气,三岁时就能举起家中驴子才推得动的石磨;五岁好奇的摸了下镇上老爷家门口的石狮,小手直接将那石狮脚下踩的石球给掰下来玩……

  她一直到过了十岁才慢慢学会控制自己的力气,平时生活正常无虞,甚至在家中搬酒坛子的时候比任何人都管用,只不过仍是有疏忽的时候,折断铁锹或推倒院墙是常有的事,所以即使来求亲者几乎踏破门槛,麦家还是不敢轻易应了。

  「至少,咱们麦芽以后的夫婿得够壮,最好还会武功,能够禁得起几次的……呃,打击。」麦母说得含蓄。

  「是啊。」麦父也慨叹起来。「瞧瞧来说亲的那都是些文弱之人,别说麦芽了,就是我都能一手撂倒,顾秀才在那群人之中算是条件不错的了,只是那骨瘦如柴的样子,看上去就替他担心。」

  麦莛不屑一顾地道:「那顾家我知道,虽是住在镇子上,因着顾秀才的功名也有点脸面,但家境也就一般,估计他们大半也是看上了我们家底不错,大姊的嫁妆肯定不差。再者我还是个廪生,顾秀才若还想再进一步,少不了要找人讨教,若他成了我姊夫,难道我还能不管他?

  「要是更进一步的人是我,说不得他以后还得借我的势,所以说就算不是为了顾秀才的生命安全考虑,那顾家也嫁不得,只是这回我们没应了顾家,看那刘媒婆的态度,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

  麦莛虽然想得多,但他的推测可不是无的放矢,那顾景崇的父亲由混混起家,认识的人三教九流,也暗中做过不少肮脏事,顾家若要对他们家来阴的,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麦母听完他们父子的分析,不由哭丧着脸。「我可怜的麦芽啊!万一这顾家想对她做些什么,那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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