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刚才她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便是那支放在向天笑襁褓中的金簪。
那支金簪藏着向天笑的身世之谜,可向天笑还未解开便魂归西天。从事金工创作的她阴错阳差地穿越时空到向天笑身上,并在古代开启金工事业。
有时她会很浪漫的想,自己来到这儿许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解开向天笑的身世之谜。
「介意我问吗?」舒海澄从没对谁有过探究的念头及冲动,可她……让他想一层一层地剥开她、明白她,然后认识更多的她。
迎上他那炙热的目光,她心头一震。
他眼底的热切不是因为他喜欢探人隐私,不是他凡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眼中的那份热切是真挚的、单纯的,甚至带着她无法理解的关怀。
「我……我只是希望有一天能因为我对金工的热爱,解开我的身世之谜。」她说。
他心头一震,身世之谜?对了,她是爷爷养大的,那么她的爹娘呢?他从没好奇过她的出身,彷佛她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
可现下,他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若你愿意,在下愿闻其详。」他注视着她,沉静而坚定。
「我不是爷爷的亲孙女。」她说:「我是爷爷从河里捞起来的。」
闻言他不自觉地心头一紧,她是孤女,还是被放水流的孤女?
「爷爷说当时我才两三个月大,被放在一个木盆里顺水飘了过来。」她续道:「爷爷把我从河里捞起后,发现襁褓之中摆着一支金簪,那便是我跟亲生父母日后相认的信物。」
「没有任何的书信?没有只字片语可证明你的出身?」
她摇头。
「可以让我看看吗?」他问。
她没想到他对她的身世如此有兴趣,面露疑惑。
「我走商多年,或许会有点眉目。」他说。
也是,他见识多,人脉广,或许听过或看过什么也是可能的。
「你等等。」她说着,从妆奁里取出那支金簪,「就是这个。」
舒海澄将那金簪拿在手中,微微蹙起浓眉。这金簪的样式十分少见,簪头是以黄金打制,双掌合托,掌心处有一明珠。
他沉叹了一声,看着她,然后一笑,眼底流露出顾惜怜悯,「你的生父母很爱你呢。掌上明珠,多么深切的顾怜之情。」
听着总是冷冰冰的他说出如此感人且带着温度的话语,天笑的心隐隐的热着胀着。
「可惜……」他略带歉意地道:「我未听闻过跟这支金簪相关的人事物……」她感觉得到他的顾怜不是矫情,而是真真切切地对她生了怜惜之意,并对帮不了她而感到遗憾沮丧。
她曾以为他是冷冰冰的讨厌鬼、心机鬼,可现在她发现……他不是。
在那冰层底下,有一座不曾死去的火山呢!
「不打紧。」她释怀一笑,「老天爷自有安排,总有一天我会解开身世之谜的。」
他深深注视着她,声线温柔且温暖,「一定会的。」
不小心敲坏了两颗白玉珠,天笑只好立马到聚珍斋去补材料。
买了两颗白玉珠后,有着火眼金睛的她发现旧品柜里来了一样新货,是一支白牛角簪子,簪头上有孔,应是之前还有其他缀饰,可已经掉件或是损坏。
「向姑娘,你是不是在看这支牛角簪子?」伙计笑问。
「是呀。」她点头,「这个要多少钱?」
伙计神秘兮兮地一笑,「上面交代过了,向姑娘要这支簪子的话,只要一两。」
她陡地瞪大眼睛,又惊又喜,「真假!」
「自然是真。」伙计说着的同时已经取起牛角簪子,用一块素布包了起来,然后交给她,「柜台结帐吧。」
接过簪子,天笑脸上是敛不住的欢喜。上面交代?一定是卞掌柜吧,待会儿见了他,她可要好好谢谢他。
一般来说,客人挑选的物品都是由伙计送到柜台处,客人再去结算付款的,但聚珍斋给天笑开了方便之门,她挑选的东西都是让她自己拿到柜台结帐。
她本想当面谢过卞掌柜,可今儿在柜台管钱的是王二掌柜,不是他。
付了款,她走出聚珍斋,快步踏上归途。
突然,身后传来熟悉但已好些时日没听过的声音。
「天笑?」
是舒海光,她记得他的声音,如今听起来有精神多了。
转过头,只见舒海光穿了一袭墨绿色长袍,看来精神奕奕,神清气爽。
「好久不见。」她大方地道:「你长肉了,看起来很有精神。」
几个月不见,舒海光有点情怯,「是呀,你……你看起来也很好。」
「嗯,我很好,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样,然后又累得跟狗似的……喔不,狗才没我累呢!」她说着,脸上漾着灿笑。
这是他在通天园被她赶走之后第一次跟她见面。她还是她,只是清瘦了一些,但他感觉她已不是她了。
现在的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教人无法直视的光芒跟气场,好像自己只要稍稍弱些就会被她震开似的。「之前听你大哥说你的状况不好,可是现在看来……」她上下打量他一下,咧嘴笑说:「你应该还不错。」
他腼腆微笑,「那要感谢我大哥,是他给了我当头棒喝,他……跟我说了你的事。」
「我的事?」她微怔,一脸好奇。
「他说你不会喜欢一个只窝在床上哭的男人,要是我哭死在床上,你不会可怜我,还会笑我……」他说。
听着,天笑忍俊不住地笑了出来,「他倒是一点都没说错。」
「这些日子我开始在商行做事,也听到一些关于你的事,很惊奇……」舒海光怯怯地道:「我听到的好像是一个我从来不曾认识的女子。」
她知道他指的是她从事金工创作的事。
舒海光继续道:「大哥说你是个聪明灵巧又坚强果敢的女子,他对你很是佩服。」
哇!她在舒海澄眼里是一个厉害到让他佩服的女子?
「我从没见我大哥这般夸过谁,我想你一定给了他……」他顿了顿,像在斟酌着该用什么字眼形容他大哥对她的感觉,「你一定给了他相当程度的震撼。」
震撼?这形容让她有种被肯定、被认可、被崇拜的感觉,简言之,就是她很有成就感。「你大哥过奖了。」她看着他,眼神不似之前想赶走他时那么凌厉尖锐,「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努力成为一个我希望成为的人。
「舒海光。」她直呼他的姓名,但态度十分温和友善,「咱们都努力成为更好的人 她的鼓舞让舒海光胸口涌上一股热流,「谢谢你,我不会输给你的。」
「嗯。」她点头,「一起努力吧!」
迎上她鼓励乐观的视线,他微顿,若有所思,「天笑,能问你一件事吗?你对我真的不曾有一点点的动心?」
她摇摇头,没有半点迟疑,「我对你从来没有那种感觉。」
「是我不够好?」
「不,人跟人是讲缘分的,不是谁好谁坏的问题。」她笑叹一气,「我们就珍惜这朋友的缘分吧!」
「朋友?」他微怔,「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当然。」她灿笑着,「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舒海光赶紧摇摇头,「不不,你还愿意当我是朋友,我求之不得。」
「那好,从今天开始,你我就是可以互相勉励的朋友罗!」她大方爽朗笑着,「我还要赶制侯府订的物件,先走了。」
「嗯,慢走。」舒海光对着她一笑。
转过身,她迈开步子,昂首阔步向前行。
望着她的身影,舒海光慨然一叹,无奈苦笑,喃喃自语,「天笑,我已经追不上你,只能做你的朋友了。」
第七章 发现诡谲处(1)
春兴茶楼里,正值休沐日的傅鹤鸣跟舒海澄同桌品茗闲谈。
聊着聊着,舒海澄旁敲侧击地打听起侯府千金行笄礼之事,故作随意地问:「侯府不是即将为俞小姐行笄礼吗?筹备得如何了?」
傅鹤鸣虽是个武夫,但也没那么迟钝,便问:「我说真格的,你几时关心起咱侯府小姐的笄礼了?」
「上回你不是说澪姨娘请向天笑为俞小姐制作首饰及头面吗?直至目前都——」
「我说舒海澄……」傅鹤鸣打断了他的话,似笑非笑地睇着他,「你问的到底是侯府小姐还是向姑娘?」
舒海澄微顿,气定神闲地道:「你不想讲就算了。」
傅鹤鸣打量着他的脸,「咱们兄弟一场,可没什么秘密吧?你说,你是不是——」
「你先答覆我的问题,行吗?」舒海澄也打断他。
傅鹤鸣微顿,忖了一下,眉梢一挑,「行,我先回答你。」说着,他喝了几口茶,润了润喉咙,「我们姨娘跟小姐都非常欣赏向姑娘的手艺,不只如此,姨娘还十分喜爱她。李管事说姨娘每次提到向姑娘脸上都是笑,还要她在小姐行笄礼那天入府为小姐梳妆呢!」
闻言,舒海澄眼底溢出笑意,「看来她成功在望。凄姨娘虽不喜交际,但终究暂代宁侯府女主人的位置,那些王公贵胄、达官显要家里的女眷,谁不是眼巴巴的看着她?只要能跟她攀上一点关系,就算交情浅也是可以的。俞小姐行笄礼是大事,届时观礼的人必然很多,那些女眷们见了俞小姐的妆扮一定趋之若鹜,群起模仿……到时她怕是有接不完的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