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股寒意自脚底板往上窜,经过她的背脊,直冲脑门。
「现在知道怕了吧。」他又急又气地看着她,「关于她的事,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笃定的摇摇头,「我对她一点记忆都没有。」
「我怀疑那些人会攻击你跟她的死有关。」他斩钉截铁地道:「你一定知道什么。」她倒抽一口气,「你说我……我知道谁杀了喜儿?」
「这可能是原因。」他道:「因为你什么都不记得,所以我也只能推论。」
她惊疑道:「我是目击证人吗?」
「也可能是帮凶。」他一脸正经。
「什……」她讶异,「你不是说我跟喜儿感情极佳,我怎么可能是帮凶!」
「难说。」他眉梢一挑,「若是你与她争风吃醋呢?也许你们都看上同一个男人。」她瞪着他,「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可能为了一个男人去伤害好姊妹!」
「你认真了?」觑着她那因为遭到怀疑而愠恼涨红的小脸,他忍不住促狭一笑。
什……他在耍她喔?「认真!」她气鼓鼓地看着他,「这种事能开玩笑吗?」
「是不能开玩笑,所以……」他笑意一敛,目光注视着她,犹如对天真无知的女儿耳提面命的严父般,「警醒一点,努力想起你忘了的事。」
迎上他那深藏关怀及忧心的目光,她一阵心悸。
「如果我想不起来呢?」她怯怯地问。
他沉吟须臾,「如果你一直想不起来,那我就只好一直出现在你身边了。」
「咦?」她脸一热,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假如那些人还在暗处观察着你,那么我一直出现在你身边,或许会教他们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他说。
此话有理,但不足以解释他为什么要一直出现在她身边。他担心她、在意她,在保护她?她是他的谁?
「你……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要……」他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对她好吧?
「因为我……」他语塞。
她太耀眼,而且一天比一天还要闪耀,亮晃晃得教他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他从没见过像她这样彷佛会发光的女子,在她之前,他从来没想过什么样的女子会吸引他的目光,会让他不自觉地朝思暮想。
初见她时,她明明只是个臭脾气的丫头,他对她断没有半点想法跟心思。可现在,他牵挂着她,甚至在见不到她的日子里会莫名其妙地想起她。
他必须很努力地制止自己做不合时宜的事,若他由着自己的心放纵自己,怕是会三天两头便到这儿来打扰她吧?
「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吗?」见他想得出神,好像她的问题让他非常困惑跟为难似的,她便更想听听他的解释跟说法了。
她那两只如火般炽热的黑眸死死盯着他,有点逼人。
迎着她灼烁的目光,他倒抽了一口气,顿了顿才道:「我对你……好奇。我爱才惜才,在还没见识到你最大的能耐之前,我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毁了你。」这是他唯一可以想到最能隐藏自己真正心思的解释了。
「喔。」爱才惜才?原来只是如此呀。怪了,为什么她有一点点的……失望落寞?
第八章 成为她的金主(1)
俞世鼎早已卸下武职,是位闲散侯爷,虽居在繁荣的珠海城,鲜少与众达官显要往来,可也还谈不上是避世隐逸。
也因此,其女俞景岚的笄礼终究还是珠海城众官家上心着重之事。
当日一早天笑便进了侯府,一人打理了董溪母女俩的发妆。
她们成了宁侯府唯二的焦点,与会观礼的众官家女眷见了两人的妆扮无不赞叹。
最终一切圆满,同时也打响了天笑在所谓「上流世界」中的知名度。
在那之后,城北小宅的门槛几乎快被踏破,天天都有人登门拜托,想订作各式各样的头面。
哪些府里有宴或是要办喜事,都会争相邀请她到府梳妆。
因为她是一人工坊,人力不足,许多订单跟邀约都必须推掉。可对她来说,把送到眼前来的订单跟银子往外推实在是件难受的事,于是她有了新想法。
她必须拓展工坊规模,找个店面,聘请其他金工师傅帮她消化订单。只是她手头的资金有限,找人或许不难,但要寻个合适的店面却是极不容易。
利用闲暇,她到处寻着店面,可她中意的往往租金太高,租金在她可负担范围内的店面条件又太差。
她每天忙得焦头烂额,人又生生瘦了一圈。
「天笑,先吃点东西吧。」向锦波见她埋头打制着一支金步摇,皴了皱眉头,「你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半口饭呢!」
「爷爷,先让我把这些金丝搞定吧。」天笑说话的时候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手上的金丝,脖子抬都没抬一下。
这时,外面传来声音——
「请问向天笑姑娘在吗?」
「爷爷,您去帮我应个门,若是要订制什么,就告诉客人说目前已经额满了,请他两个月后再来。」
「喔,好。」向锦波旋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天笑,那人不是来订制头面的,他说有合适的店子要租给你,问你……」
他话未说完,天笑已抬起脸来,惊疑地道:「什么?」
「他说他在珍宝街廓有家店刚空出来,问你要不要去瞧瞧。」他说。
天笑一听到珍宝街廓四个字,立马放下手边工作,飞也似的跑出去。
向锦波已将那位老大爷请入院里,此时他正站在那儿对着她微笑。
他穿着朴素,一头灰白的发梳成一个髻,稳稳地安在头上,只鬓边有两绺银丝。
「向姑娘是吗?」他先开了口,「老夫姓卞,卞河庆。」
她趋前礼敬地向他福了个身,「老爷子姓卞,莫非是……」
「正是。」卞河庆眯眼一笑,「我是聚珍斋那位卞掌柜的父亲。」
「失敬。」天笑又弯腰欠身,然后疑惑地问:「老爷子说有店要租我,究竟是……」卞河庆是个面容慈祥的老人,弯弯的眉,弯弯的眼,给人一种放松的、安心的感觉。「我从犬儿处听说向姑娘正在找金工铺面,正巧我在珍宝街廓上有一间,说大不大,但位置极佳,就在聚珍斋斜对面,不知道姑娘可有兴趣?」卞河庆说。
一听说铺面位在聚珍斋的斜对面,天笑呆住,那可是绝佳的好地点呀!可她做的行当与聚珍斋性质相同,而他的儿子又是聚珍斋的大掌柜,他真要把铺面租给她?
「我当然有兴趣,而且是求之不得,可是……」她疑惑地看着他,「卞掌柜可知道这件事?」
卞河庆呵呵笑着,「当然知道,他还说若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尽管开口别客气。」听着他这番话,天笑更惊讶了,眨巴着眼睛愣愣地看着卞河庆。
他又笑眯了眼,「如何?要随老夫去瞧瞧吗?」
「要要要!」她不加思索,连发了三个「要」字。
当天,天笑便与卞河庆口头约定,以月租金二十两租下那间铺面。她打听过,像卞家这样的铺面在珍宝街廓至少得花上四十至五十两才能租到。
可卞河庆却以一半的价格租给她,还热心的说要帮她介绍金工师傅跟装潢铺面的木工。她真不知道自己是走了什么好运道,居然能遇上这样的贵人。
隔日,卞河庆便与她打了五年租契,且提早解除租契不需支付任何违约金。
天笑不禁庆幸,老天爷,这老爷子根本是活菩萨呀!
虽已近七旬,但身子硬朗的卞河庆先是带着她去拜访几位金工师傅,接着又为她介绍木工班的老工头,商议装修店面的事宜。
如今万事倶备,只欠东风,而她的东风便是资金。
之前花自艳跟谢金松注资的那些钱,除了购买器材及各种珠宝玉石,还得按月分成给他们两人。虽说这几个月下来她也赚了一些钱,可若要应付装修费用及金工师傅们的前订,却是真真切切不够用的。
她需要大笔的资金做后盾,可她去哪里找资金呢?花自艳毕竟只是个清倌,手上虽有闲钱,但没多到可以投入大笔资金。
谢金松是个眼光独到又勇于冒险的商人,可他日前已经离开珠海城前往南方,听花自艳说他此行要下南洋,没一年半载是不会回来的。
「唉。」坐在空空如也的店子里,她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望着店外,斜对面的聚珍斋门庭若市,客人熙攘,生意兴隆亨通。开在这么一家名店的斜对面,她是不是太大胆了些?
虽说她跟卞河庆打的租约十分弹性及宽松,随时都可以打退堂鼓,可她不是那种会轻易退缩或放弃的人,既然已经决定踏入这个金工战场,她便会勇往直前。
目前当务之急就是……找钱。她当然可以再去找其他金主,可金主越多,日后就越容易生出经营方面的问题,人多口杂,恐怕她日后要做什么决定都将难以伸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