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困惑地道:「到底是什么事?我不知道。」
绿湖沉默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勾唇微笑,「不记得也好,红老板不准大家再提及那件事,你也别问了。」说罢,她话锋一转,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盯着她,「你……真的不记得?」
她毫不犹豫地摇摇头。喜儿是谁?又发生什么事?为什么她记得所有发生在向天笑身上及周遭的事情,却唯独忘了这个?
「算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忘了就忘了。」绿湖转而吩咐着,「我房里有一件绿色罩衫的袖口绽线,你帮我缝补之后拿去洗晾吧。」
她乖乖地点头,「好的,我立刻就去。」
做完今晚最后的一件活儿,天笑沿着长廊往后门的方向走。
走到转角,她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往直行到底的那一端望去。
那儿有间厢房,是幽暗的,一点微光都没有。
不知是着魔还是好奇,她迟疑地迈出步子,之后却莫名坚定,朝着廊道尽头走去。
她在那间厢房前停下脚步,厢房有两扇对开的门,门扇上各有一个环,一条链子简单的穿过两个环将门板扣住,可链条上并没有锁头。
好奇心的驱使令她不自觉地伸出手去,可才触及那链条,她便一阵头痛欲裂。
「不……」她的身子瞬间失去重心,整个人往后仰,撞着墙壁后顺着墙面往下滑。
她坐在地上,一种无法形容的冰冷席卷了她的身躯,她痛苦地摀着脸。
她的头好痛好痛,是之前掉进山坳摔破头的后遗症吗?
稍稍缓过神,她感觉到有人站在旁边,警觉地睁开眼睛抬起头,惊疑地看向站在旁边看着她的人。
「向天笑?」
与朋友来欢满楼听曲品酒的舒海澄准备在上楼前先解个手,于是一进后院便与好友分开,自个儿往后门的方向走。
他不迷女色,未有流连花丛的喜好,只是喜欢在好友休沐之日与之品酒听曲。
解完手,他经过长廊外,忽听见声响及闷吟,于是上前稍作察看,没想到会看到她瘫坐在墙边。
「舒……」她讶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他。
舒海澄趋前靠近了她并端视着她的脸庞,微微蹙起浓眉,「你脸色发白,没事吧?」
她下意识的摸了自己的脸,脸色是否发白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发寒,头像是要爆开了一样。
一定是之前受伤造成的,那样的伤势使向天笑失去性命,当然可能留下或轻或重的后遗症,而这一切都是他害的!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恶狠狠地瞪着他,「这是之前摔破头造成的脑损伤。」
可她发现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像是他一点都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街头卖艺确实是有风险。」他说:「我曾看过有位小姑娘从灯竿上摔落地面。」
她望着他,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在装蒜吗?什么卖艺的风险?爷爷将她保护得极好,可从没让她受过伤。也是,他怎么可能承认他干了那么可怕的事情?
舒海澄将自己袖里的素白帕巾递给她,「擦擦脸,你在冒冷汗。」
她不接受他的好意,眼底满是抗拒及警戒。
他无奈一笑,「看来你还气恨着。」
听见她跟舒海光及向锦波说的那些话,他可以确定她是真的对舒海光无意,并非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她见着他便如此生气,应是因为那两百两伤了她的自尊跟人格吧?
「难道我该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天笑艰难地想站起来。
看她因为虚乏腿软一时无法站起,舒海澄本能地伸手要拉她,可又直觉地感到不妥而将手收回。
舒海澄看向那扣着链条的房门,「你在这儿做什么?这是谁的……」
话未说完,忽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谁在那里?」
两人往声音的来处望去,看见的是欢满楼的杂使丫头——小红。
「舒大少爷?天笑姊姊?」小红看见他们俩站在那房门前,露出了不安的眼神,「你……你们在那儿做什么?那儿……那儿……」
小红以「那儿」称呼这个厢房,好像这厢房是个生人勿近之地般。
天笑语带试探地问:「小红,这厢房是做什么的?」
小红愣了一下,用困惑的眼神看着她,好似她提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为何这么问呢?那是喜儿姊姊的房间呀。」小红说着警觉地四下张望,「红老板不准我们到那儿去,姊姊也快走吧。」说完,她转过身飞也似的离开。
舒海澄不知道这儿是喜儿的厢房,但他知道喜儿在欢满楼发生了什么事。事实上,那件事满城皆知。
可看着天笑一脸懵的反应,她好像对此事一无所悉。
怎么会?不说她经常出入欢满楼,就算不是,总在通天园那种消息流通迅速的地方走动,不可能听不见任何人讨论喜儿之事。
他忍不住疑惑地看着她,皱起了眉头问:「怎么你一脸懵?」
「稍早前我听刘妈跟绿湖姑娘提起喜儿这个名字,可是我记不得她。」她有点苦恼又困惑地望着那扇房门。
闻言舒海澄心头微微一震,「所以你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脸求解的表情,摇了摇头。
「看来你这头摔得不轻。」他一笑,「喜儿一个多月前在她的房里遭人勒杀,至今尚未逮捕凶嫌。」
「什……」她登时瞪大双眼,「难道刘妈口中那件可怕的事指的就是喜儿她……」
从她的反应跟表情,他可以确定她是真的不知情。他眉头揪得更紧了,「你的脑究竟伤得多重?竟能把这种事给忘了。」
是呀,真是太奇怪了。虽说她只是借了向天笑肉身的陌生人,但关于向天笑的事情她几乎没有记不得的,为何独独这件事……
「要是你能把不愉快的事情给忘了,那就太好了。」他说。
不愉快?他指的是她跟他舒家之间那本不该存在却又莫名其妙存在的纠葛吗?
天笑直视着他,防备又直接地道:「对,既然不巧遇上了,我顺便拜托你一件事。请你回去好生劝劝令弟,叫他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还有……阁下也是。」说着的同时,她发现廊道的那头又来了一名面生的年轻男子。
她对着舒海澄抱拳一揖,潇洒飞扬地道:「告辞。」语罢,她掠过他身侧,迈步向前。
年轻男子见她过来,本能地侧身让道,然后好奇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
她还没走远,年轻男子已走向舒海澄,问道:「解个手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还没喝就醉倒了呢!」
舒海澄笑而未语。
年轻男子往天笑离去的方向再看了一眼,好奇地问:「新来的姑娘?看着不好惹呢。」
此人名为傅鹤鸣,正是宁侯府的府卫长,同时也是舒海澄的好友。
因为从商,舒海澄知心交心的朋友少之又少,跟他的生意八竿子打不着的傅鹤鸣于是成了他的异姓兄弟。
舒海澄曾遭潜进城里的流匪打劫,幸遇傅鹤鸣解围脱困,之后傅鹤鸣因老家急需救命钱,冒昧找上舒海澄。当时两人明明只是一面之缘,舒海澄却二话不说的让帐房给了他百余两。
两人,一个行侠,一个仗义,就这么成了知己。
「她不是欢满楼的新人。」舒海澄撇唇一笑,「是之前海光恋上的那位卖艺姑娘。」
闻言傅鹤鸣一怔,「原来是她?唉呀,她方才走得太急太快,我还没觑清她的脸呢。」
舒海光恋上通天园的卖艺姑娘,并遭到舒家反对的事情,身为好友的傅鹤鸣当然知道,不过他还未曾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
舒海澄睐了他一眼,「你若好奇,可以到通天园看她表演。」
傅鹤鸣蹙眉哼笑一记,「对我这种武功高强的人来说,通天园那些都是雕虫小技,我哪会去凑热闹呢?与其去通天园,还不如来欢满楼看姑娘跳舞唱曲儿。」
舒海澄尽管疑惑着天笑遗忘了喜儿遇害之事,但却也没在意到损了他的酒兴。
他拍了拍傅鹤鸣的肩,「走吧,今晚咱哥儿俩就把那坛江阳白烧给喝了。」
舒海澄回到自己的居苑,脚步有点轻飘飘,但意识还是清楚的。
这些年他从不敢喝得酩酊大醉,因为……他吃过暗亏。
有心人总在他人意想不到的时候下手,而别人也总是在被套住脖子时才会惊觉。
进到花厅内,随行的六通赶紧倒上一杯水,「大少爷,要给您沏壶热茶吗?」
「不必了。」他挥挥手,「你去歇着吧。」
六通顿了一下,有点不放心的看着他。
他瞥了六通一眼,笑叹一记,「真的没事,去吧。」
他这么说了,六通才点点头,旋身走了出去。
他坐在花厅里歇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往内室走。
这时,他隐约听见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他转头,只见妾室何玉瑞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
他与何玉瑞从未同住在一处院里,从她入府,他便将她安置在西翼的从云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