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海澄颔首,「我去瞧瞧他吧。」他起身弯腰欠身,转身便走了出去。
来到舒海光的房外,只见一名丫鬟跟小厮在门外守着。见他来了,赶紧恭谨地行了个礼。
「站这儿做什么?」他问。
「二少爷不让咱们进去呢。」小厮一脸无辜。
舒海澄微顿,眉心隐隐地揪了两下,推开房门便跨了进去。
「谁都不许进来……」内室传来舒海光有气无力的声音。
舒海澄穿过夹间跟两道帘帐,直接走到床边,抬脚便朝舒海光躺着的大床边上踢了一脚。
舒海光吓了一跳,倏地睁开眼睛瞪着,「谁……大哥?」
原想发脾气的他一见是舒海澄,立刻就消了那少爷气焰。
「闹了这么久还没够?」舒海澄迳自坐了下来,还专往他的脚上坐。
他是故意的,因为他一动作,犹如一滩烂泥的舒海光就动了。
他斜瞥了舒海光一记,「你这是在折腾自己还是在折腾爹娘?」
「大哥,你曾经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吗?」舒海光问。
「不曾。」舒海澄回答,「但那不表示我不懂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我很喜欢天笑呀……」舒海光说着眼眶又湿了。
「你再如何喜欢她,也得她愿意。」舒海澄直接地说:「你现在是一厢情愿。」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要是见着我现在这样,一定会被我的一片痴心感动的。」舒海光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执拗模样。
闻言舒海澄忍不住笑了,「别傻了,就算你病死在这张床上,她都不会掉一滴眼泪的,说不准还要笑你呢!」
「咦?」舒海光陡地瞪大眼。
「她明摆着对你无意,又怎会在意你的死活?」舒海澄一把将他从床上抓起来,「你在这儿寻死觅活的时候,她可是缸照滚、舞照跳,哪里在乎你这一片痴心呢?」
「大哥,我……我真的喜欢她。」舒海光一脸委屈又可怜。
「你那般神采飞扬的时候她都不喜欢你了,更别说……」舒海澄拉起他,将他带到镜台前,「瞧瞧你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舒海光瞧着镜中神情落寞、模样邋遢的自己,微微一顿。
「海光,打起精神来。」舒海澄拍拍他的肩膀,对着镜中的他一笑,「若你真喜欢她,可不能再这么下去。」
舒海光咀嚼着大哥的这番话,想想是有道理的,他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拨了拨散落在脸颊两侧的发丝。
「宝翠!」舒海澄喊了外面的丫鬟一声。
外头候着的宝翠闻声立刻走了进来,见一直赖在床上不起身的舒海光此时已坐在镜前,她微微一怔,怯怯地问:「大少爷,您叫奴婢?」
舒海澄瞥了她一眼,「给二少爷梳头。」
她一顿,连忙答应,「是!」
她三步并两步地上前,拿起镜台上的木梳,小心翼翼地收拢起舒海光散落在肩上背上的发,然后一把一把的梳理着。
因为大哥的鼓励劝慰,镜中的舒海光脸上有了一丝生气。
第四章 凶手原来不是他(1)
隔两日,天笑到欢满楼给花自艳梳头,离开前顺道去找绿湖,想当面向她道谢,感谢她为自己介绍了大方爽快的好客人。
来到绿湖的房门前,她轻声敲门。
「谁?」房里传来绿湖有点慵懒的声音。
「绿湖姑娘,是我,天笑。」她说。
房里的绿湖顿了顿,「稍候。」
「是。」天笑应了一声,耐心地在门外候着。
过了一会儿,房门半开,绿湖自门里露出半边身子。她衣着并不完整,发丝微乱,脸有点潮红,那模样像是……刚翻云覆雨完。
可这会儿还不到欢满楼开门、姑娘见客的时间,除非是昨夜留宿的客人还没走。
意识到绿湖房里可能有男人,她下意识地退了两步,尴尬又抱歉地道:「打扰绿湖姑娘了。」
绿湖妩媚一笑,「不打紧,有事?」
天笑抬起眼看着她,一脸感激地道:「我是特地来谢过绿湖姑娘的「谢我?」绿湖微顿。
「前日有位刘公子到我那儿订制了一支金簪,说是姑娘你介绍的客人。」
绿湖睇着她,唇角一勾,「我只是随口跟刘公子提起。」
「总之要谢谢绿湖姑娘,那位刘公子是个爽快的人。」天笑说。
「那位?」绿湖一笑,「怎么说得你不认识他的样子?」
天笑微顿,听绿湖的口气,她理当认识刘焕秀?她想起刘焕秀对于她不识得他之事,彷佛也感到疑惑不解。
她带着歉意道:「刘公子说他在欢满楼跟我有打过照面,可我……不记得了。」
「是吗?」绿湖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
「许是我与刘公子并无接触及交谈,所以……」
「刘公子是知府之子,在家行二,是欢满楼的常客。」绿湖笑叹,「你这迷糊的小姑娘竟不识得他?」
闻言天笑一怔,刘焕秀是知府之子,官家子弟?哇!这么说来,她这回是替知府大人的母亲打制金簪?
「老天爷……」她又惊又喜地叫道:「我这会儿是给知府大人的高堂打制首饰?」
「可不是吗?」绿湖嫣然一笑。
天笑难掩喜悦地弯腰欠身,「绿湖姑娘,真是多谢你给我介绍了这样的贵客!」
「先别急着谢我,你可得好好表现呀。」绿湖语带激励。
天笑一脸坚定,「我不会令绿湖姑娘丢脸的。」说罢,她又弯腰欠身,「我不打扰姑娘歇息,先告辞了。」
绿湖颔首微笑,「路上小心。」
看着天笑转身走到廊道尽头,下了楼梯,绿湖脸上的笑意慢慢敛起,并且关上房门。她转身走回屏风后的内室,半掩的帐里侧卧着一个男人。
绿湖边走向他,边卸下身上的罩衫,眼神迷蒙妩媚,「她是真不识得你呢。」
床上的刘焕秀微微扯动一边唇角,没有说话,伸出手将站在床边的绿湖一把捞进帐里。与此同时,离去的天笑仍沉浸在惊喜之中。
刘焕秀说那是要给他祖母过寿的礼物,也就是说刘太夫人应该会在寿宴当天簪在头上。知府的母亲过寿,肯定有不少仕绅会携眷赴宴,届时刘太夫人便是个行动广告,走到哪里都有人注目。
她的机会又来了。
她暂时推掉梳头的工作,专心一意地投入福梅金簪的打制工作,还加码缝制一朵细致的绢花以做为贺礼。
五天后,刘焕秀并不是差人送来三十二两并取回物件,而是亲自前来。
对于她制作的成品,刘焕秀相当满意。因为从绿湖口中得知天笑不只会打制首饰头面,还有一手梳头的好功夫,因此他邀请她在刘太夫人寿宴那天为老寿星梳头打扮。
天笑毫不犹豫地接下这份工作,她从不放弃任何一个增加能见度的机会。
到了寿宴当天午后,刘焕秀差了马车前来接天笑过府。
知府刘光州的府邸位于城南十宜道上,当马车载着天笑抵达时,路旁已停了不少宾客的马车及轿子。
马车从侧门进入后,有人前来领路,将天笑带往后院。
官家的府邸就是不同,处处可见庭台楼榭,小桥流水,黑瓦飞檐,雕梁画栋。
进到后院,只见那些仆役跟丫鬟来往穿梭,忙进忙出,见着她这个面生的人,大伙虽然好奇,却是忙到没空多问一句。
进到梅馨轩,来迎的是一名身着淡紫衫裙、模样细致的女子。
「你就是我夫君请来的那位向姑娘?」女子上下打量着她。
天笑心想她口中的夫君应该就是刘焕秀,那眼前这位女子毫无疑问的便是刘焕秀的正室,「民女向天笑向夫人请安。」
「唔。」女子正是刘焕秀的正室黄氏:「太夫人候着,随我来吧。」
「是。」天笑恭谨地答应一声,立刻跟着黄氏进到屋里。
穿过花厅及书斋,进到偌大的内室,天笑发现内室里有七、八个人,大抵是刘家女眷及侍女。
「祖母、母亲,焕秀邀请的梳头姑娘来了。」黄氏说。
天笑对着刘家的太夫人及老夫人福了个身,恭敬地道:「民女向天笑向太夫人及老夫人请安。」
顶着一头灰发的刘太夫人看着她,问:「你就是给我打制金簪的姑娘?」
「回太夫人的话,正是民女。」她说。
「今年多大?」刘太夫人问。
「十六。」
「年纪轻轻就有这手艺,真是不容易。」刘太夫人细细打量着她,「你打制的那支金簪跟那朵绢花我极喜爱。」
「谢太夫人不嫌弃。」
刘焕秀的母亲廖氏说道:「时候不早了,赶紧帮太夫人梳头吧。」
「是。」天笑趋前,打开自己的工作匣子,取出三柄疏密度不同的木梳及自己先前萃取的栀子花油开始为刘太夫人梳头。
闻着栀子花油,刘太夫人与一旁的廖氏、黄氏都觉得那味道极为优雅。
「好清香的发油,哪儿买的?」廖氏问。
天笑一边帮刘太夫人梳头,一边回答,「是我自己萃取的,若老夫人喜欢,我待会儿便把这瓶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