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鹤鸣微微颔首,一把拎起何玉城。
舒海澄走进从云轩,身后跟着揪住何玉城的傅鹤鸣。
正从花厅里走出来的瑾儿吓了一跳,像根擀面棍似的立在那里,动也不动。
舒海澄走了过去,问:「她人呢?」
「里、里面……」瑾儿怯怯地回答。
舒海澄微顿,低声地道:「离开从云轩。」
「是。」瑾儿答应一声,急急忙忙地跑走。
舒海澄率先走进花厅里,用脚挪了一下凳子,发出声音。
内室里传来何玉瑞的声音,「瑾儿?你还在做什么?不是叫你去——」
「是我。」舒海澄发出声音打断了她,「外头有人,衣衫完整再出来。」
内室里的何玉瑞听见他的声音,本是想立刻冲出来的,听到他的话不禁心头一震,加上了一件短罩衫才走了出来。
一步出,看见花厅里的三个人,她倏地瞪大眼睛,露出惊惧的表情,不自觉地倒抽了一口气,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那不成材的胞兄为何在此?难道……她一阵晕眩,一个重心不稳,险些踉跄。
扶着门边,她试着力持镇定,稳定心神,强济出一抹笑意问道:「海、海澄,这是怎么一回事?」
舒海澄直视着她,「不如你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吧。」
何玉瑞恨恨地望向何玉城,何玉城不等她开口,抢先一步道:「我有什么办法?」
「你……」何玉瑞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你在说什么?」
「妹夫他……他都知道了。」死猪不怕滚水烫,何玉城豁出去了,只求安全下庄,平安脱身。
何玉瑞气愤地上前,怒视着他,「你在胡说什么?」
「你要我放火烧死那丫头的事,海澄都知道了。」何玉城说。
何玉瑞冷不防地刮了他一耳光,两只眼睛像要喷出火似的,「你胡说什么?我、我什么时候要你放火烧死向天笑?」
舒海澄冷然一笑,目光冷肃地望向她,「你大哥都没说是谁,你就知道是向天笑了?」
闻言何玉瑞陡地一惊,「海澄……」
「在来的路上,你大哥都招了。」舒海澄脸上没有一丝怒意,可眼底深处却迸射出冷厉的光芒,犹如利刃般。
「什……」何玉瑞又一个踉跄,退后了两步。
「何玉瑞,我真是低估了你。」舒海澄冷冷地注视着她,唇角悬着一抹微笑,却教人不寒而栗。「我以为你就只是使点小聪明,没想到连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都敢做。」
「海澄!」何玉瑞扑倒在他脚边,跪地拉着他的衣服,「我……是我糊涂了,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听了我大哥的话!」
何玉城一听气急败坏地道:「玉瑞,你别过河拆桥不认帐,明明是你要那个粗使婆子来找我的!」
「你胡说!」何玉瑞一手拉着舒海澄的衣角,一手指着何玉城,「是你心术不正怂恿我的!」
「何玉瑞,你这个邪心的东西,一直以来都是你的主意。」何玉城见她想把所有罪都栽到他头上,立刻展开反击,全盘托出,「舒海澄两次的亲事不都是你让我去破坏的?你为了坐上正妻的位置,什么失德的事都敢做,说要烧死那丫头的也是你!」
「你胡说、你胡说!」何玉瑞激动地叫道:「明明是你贪婪,勒索我不成便要拉我给你垫背,同归于尽,你为什么要害我?」
「玉瑞,事到如今你就认了吧,要是妹夫拉我们去见官,咱俩吃不完兜着走。」
「我没有,我没有!」何玉瑞抵死不认,哭求着,「海澄,你别听我大哥胡说,我真的没有,我真的是——」
「何玉瑞。」舒海澄冷然地直呼她的姓名,眼底除了嫌恶再无其他,「过去我顾念着你是明煦的生母,容了你一次又一次,还曾经试着跟母亲商讨让明煦回从云轩生活……」说着,他拨开她的手。
「海澄……」何玉瑞又想巴上来。
舒海澄浓眉一拧,目光狠厉地射向她,「母亲担心你心术不正,无法好好教养明煦,我还曾觉得她是小题大作,如今看来,我真该到她跟前请罪。」他哼笑,「如今有鹤鸣在场为证,我话只说一遍。我限你们兄妹俩三日内离开珠海城,从此不准再出现在我们舒家人面前,若是有违,我绝不宽肴。」
「海澄,你再原谅我一次吧!」眼见舒海澄是铁了心,何玉瑞不再狡辩,改为认罪求饶,「我是因为一时妒恨才会犯傻,我是因为太爱你了才……才……」说着,她狠狠地掮了自己几个耳光,娇嫩的脸颊上瞬间出现了火红的五指印。
「何玉瑞,你谁都不爱,你只爱自己。」舒海澄不以为然地冷笑,「鹤鸣,我们走。」
「嗯。」傅鹤鸣点头,用力拽住何玉城,迈开大步走出花厅。
舒海澄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头也不回地离去。
何玉瑞跪地放声大哭,可她的哭声里没有歉疚、没有后悔,只有满满的怨怒跟恼恨。
她从来不会只是哭,很快便冷静下来,并开始计划着下一步。
如今东窗事发,别说是舒家,就算是这座珠海城都已无她容身之处。她知道舒海澄说到做到的性情,他说容不得她便是容不得她,若是她继续在城里留连,恐怕真会落至下狱的下场。
刘焕秀是何等人物,他都能为了向天笑想方设法让刘焕秀认罪伏法,更何况是她。
她休想跟他死缠烂打,软磨硬泡,眼下她最好趁着他还没收回从云轩,尽可能地带走所有值钱的东西,到异地另起炉灶。
明煦从小没养在何玉瑞身边,跟她本就不亲,她压根没想过要带走,儿子再亲也亲不过钱财。
于是她将所有能带走的值钱物品全搜刮装箱,不只她这三年存的钱财跟珠宝首饰,还有她屋里那些能卖几个钱的杯壶跟字画。
第十六章 兄妹互咬被驱离(2)
第二天早上,舒海澄命六通给何玉瑞送来离城的路引,摆明了非要她走不可。
事实摆在眼前,何玉瑞不得不认,天一暗,她便从舒家的后门离开。
提着两个沉甸甸的箱匣,她摇摇晃晃地走出舒府,送她的只有瑾儿。
说来瑾儿也是乖巧忠诚的,就是笨了一点,什么忙都帮不了。这偌大的舒府,她对瑾儿反倒还有一点心思。
「瑞姨娘,你保重。」瑾儿在门后说着,两眼泪汪汪的。
何玉瑞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脖子一转,头也不回地离开。
才走没不久,何玉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她身后,「玉瑞。」
听见他的声音,何玉瑞恼怒地道:「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何玉城一脸无奈,歉疚地道:「玉瑞,我能怎么办?他都知道了,说要将我送官……」
「所以你就把我供出来?」她恨恨地瞪着他。
「你不也全都要赖我头上?」何玉城轻啧一声,「好啦,别闹了,咱兄妹俩怎么说也是同气连枝不是?」
「你真敢说!」何玉瑞十分气愤,「要不是你办事不利,那丫头早该死了!」
「谁晓得她福大命大,逃过一劫呢,我也希望她死呀!」何玉城又是无奈一叹,「你想想,我为了你可是不惜犯下杀人的罪啊,就算逃过了人世间的罚,日后下去见十殿阎罗也是要刀山火海下油锅的。」
何玉城果然有张会说会哄的嘴,说了这么一套,何玉瑞便沉默了。
「好妹妹。」何玉城趋前好声好气地道:「大哥是希望你如愿成为舒家未来主母,才不惜摊下这杀人重罪为你开路的呀!说到底,最挺你的人不就是大哥我吗?」
何玉瑞斜瞪他一眼,「你不也是为了钱。」
「话不是这么说。」何玉城又道:「如果有别人愿意为你做这些事,你何必找我呢?」她眉心一锁,若有所思。这话不错,除了他,还真没跟她站在同一阵线的人了。
「玉瑞啊,咱俩命不好,有个不成器的爹,教咱俩年幼便落难。」何玉城提及过往,沉沉一叹,「你十二岁被卖到落华楼,我呢,也没好到哪里去,从小便在赌坊烟馆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厮混,好几次都差点丢了性命……」说着,他又一叹。
「你说,我们不都是苦命人吗?」何玉城感觉到她态度软化了,趋前轻搭着她的肩,「玉瑞,这世间除了你我二人可相依,还有谁呢?」
何玉瑞举目无亲,不觉动摇了。她转头看着他,神情凝重。
「玉瑞,这未尝不是好事呀。」他劝慰着,「你如此多娇却那样困在舒府,如一年一年枯萎凋谢的花朵,你甘心吗?与其蹉跎青春,还不如趁年华正茂,赶紧另起炉灶。」
何玉城这番话甚是有理,教她否认不了。
沉吟了须臾,她问:「你有什么主意?」
「之前我在卫城认识了一名酒肆老板,因为性情有点懒散,又老是说话得罪客人,生意一直不好。」他以商量的语气说着,「他有意将酒肆顶让给别人,可我手头资金不足,不如咱俩一起上卫城去瞧瞧,若你觉得那酒肆还行,咱俩就顶下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