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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粥,那是有的,一大陶锅的白粥煮得米心开花绵绵软软。

  小菜,却不能称之为小菜,没有酱菜、酱瓜、腌梅子之类的清爽配菜,在主人家的授意下,掌厨的俞大姊把腊肉、腊肠配着大把青蒜给炒了,把整片厚实鱼干给烤了,浸过米酒的虾米爆香炒青菜,还用麻油摊了好多颗鸡蛋。

  俞大姊果然是厨艺家务一把抓的好手,加上珠儿和小树殷勤打下手,不过半个时辰-顿丰盛早饭全摆上桌。

  然后可能对孩子们来说真的太过丰盛,是过年过节才会看到的饭桌光景,两孩子忍不住直吞口水。

  谢馥宇原本要俞大姊和孩子们上桌一块儿用饭,但傅靖战盥洗过后陡地从房中走出,把人家一家三口吓了个不知所措。

  俞大姊应是把他给认出来了,双膝“啪”的一响直接跪地,吓得两只小的团团抱在一起,一时间谢馥宇只觉脚底好痒,超想抬脚把傅靖战踹回房里。

  结果就是俞大姊带着珠儿、小树在灶房里吃饭,她这位主人家在正屋小厅“宴请”不请自来还自行过夜的贵客。

  在傅靖战眼中看来,他俩昨晚吵架,今早和好,有点“床头吵、床尾和”的味道,令他心情大大转好,今早和谢馥宇的这一顿饭吃得甚香。

  “我会放一笔银子在这儿,当我往后的伙食费。”他没事突然来这么一句。

  谢馥宇八分饱刚刚好,闻言蓦地打了个嗝,眨着双眸道:“你要吃饭回安王府吃啊,难不成还想天天跑来我这儿吃?”

  他停箸,喝了口能明目解腻的清茶,徐声道:“跟香香同桌吃饭,吃起来才香。”

  原谅她,她脚底真的好痒,没能把他踹飞,只好狠狠踩他脚一记勉强止痒,然后即便被重踩脚板,他依旧望着她笑,当真是病入膏肓。

  饭后,她给俞大姊留了一小袋银钱,看看家里还缺什么,请对方自行采买,之后就骑答傅靖战为她准备的马匹,在傅靖战的陪同下往镇国公府去。

  所谓近乡情怯,昨日回帝都感觉尚可,但今早在往镇国公府的路上,谢馥宇内心倒真有点儿异样感,不想面对又非得面对。

  第十章 重返国公府(2)

  胯下骏马走得再慢,两刻钟过后仍是抵达了目的地。

  让谢馥宇大大震惊的是——

  眼前镇国公府的正门竟大敞着,门口杵着好几道身影,一个个朝她这头引颈张望,与傅靖战策马靠近,门口那群人跟着躁动起来。

  “来啦!真回来啦!老夫人,瞧着是宇少爷没错!”

  “春桃、碧水你俩把老夫人扶好,小心小心,底下可是石阶呢,都给咱留神!”

  “老身瞧瞧,快指给咱瞧瞧,咱家香香在哪儿啊?”

  “老夫人,在那儿呀快看,骑在黑马背上的那一个,一旁还跟着咱们对街安王府家的世子爷呢。”

  镇国公夫人,国公府里的老夫人,谢馥宇的亲祖母,此际就让一票嬷嬷,仆妇和婢子们簇拥着等在那儿,谢馥宇再蠢也知道是谁提前“泄露”消息。

  她横目瞪着傅靖战,后者一脸清风明月般坦然,把她惹得直磨牙关。

  但家里老人亲自到门口来迎,她哪里还敢拖拖拉拉,马蹄未完全停下已翻身下马,几个大步跃上石阶,没多想人已在长辈面前直挺挺跪下。

  “祖母,香香回来了。”好像有很多话欲说,但想说的那些又好像在这远走的年月中变得平淡无事,于是沉淀成这么一句,她回来了。

  关于她谢馥宇七年前离家的内幕,镇国公府中的管事和仆婢们知道实情的其实不算少,毕竟她当时因“择身”高烧不退好多天,虚弱到都没法出门上学,加上国公爷得知实情后大发雷霆一场,据闻骂人时的嗓声都能把梁上的灰尘震落,府里仆婢们耳聪目明得很,哪里推敲不出?

  只是府中众人除了奶娘徐氏以外,连祖父祖母都未曾见过她历经“择身”之后的模样,当年国公爷是想眼不见为净,国公夫人八成是心痛到不忍卒睹。

  而今她往老人家跟前一跪,身背挺秀,乌发成束,天青色的夏衫劲装宜男宜女,但被腰带一环,显得腰板格外纤细,更加勾勒出胸前的弧度,完全就是一名身形修长且窈窕女子。

  好些看着她长大的老管事、老仆妇们当场瞠目结舌。

  “老夫人,真是香香啊。离开这么多年,您一直盼着的香香宝贝丸儿终于回来啦。”奶娘徐氏就陪在国公夫人身边,没称呼谢馥宇“少爷”或“小姐”,直接用“香香”这个小名。

  国公夫人早已满脸泪水,听徐氏这么一说,登时哭出声来,“咱可怜的孩子啊,呜呜呜……别跪别跪,快起身,快!快把咱的宝贝丸儿扶起来,扶进里边,别让她累着。”

  此时又是一顿混乱,谢馥宇都觉自己是被众人拉起推着往前走,双足都有点腾空乏感。

  她本能回首寻找某人身影,瞥见傅靖战施施然跟了进来,还朝她浅浅笑开,害她一时间都不知该骂人好呢,抑或是该感到心安?

  也许他猜出她策马到镇国公府门前仍要踌躇犹疑,仍会举棋不定,所以干脆让镇国公府门户大开,见祖母大人都亲自来迎,她临了总不可能调转马头跑开。

  老实说,只有祖母来迎,她本以为此趟见不到国公爷本人。

  见不到镇国公本尊的话其实挺麻烦,因为很可能随时会被召进宫中解释关于她的一切,如果不能早早跟国公爷套好招,镇国公府与她在皇上面前怕是都要担上一个“欺君”之名。

  她其实没什么好怕,实话实说罢了,只是亲情的牵连令她难以割舍和无视。

  若皇上当真怪罪下来,误以为镇国公府为了滔天富贵与“两代公三代侯”的爵位传承,一开始便拿女儿身的她当男孩儿来养,就为了让她能顺利继承,说到底,一切也太冤。

  庆幸,被簇拥着进到大厅堂上,镇国公就大马金刀地端坐在堂上大主位,宽肩威挺,虎背熊腰依旧,一袭玄袍劲装仍带着武将肃杀之气,即便年近七旬依旧威风凛凛。

  如此甚好,如此才好,见两位至亲康健平安比什么都好。

  谢馥宇的心绪到这时已平静许多,等祖母也在上位的太师椅上落坐,仆妇和婢子们退至一旁,谢馥宇朝两位至亲长辈再行一次跪拜礼,并连磕三个响头。

  当年毅然决然离家,气愤到不行,伤心到不行,那是因一向被老人家捧在手掌心上的自个儿宛若从云端跌落。

  所有的理所当然都粉碎了,所有的光环都黯淡了,她不再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孙,祖母对着她只晓得流泪,祖父甚至视她为异种……但她到底是被他们宠着长大,老人家对她实有养育之恩。

  她绝无可能憎恨镇国公府,之前一直不肯回来,自是不想再惹祖父祖母难受伤心。

  她磕头跪拜,祖母边拭泪边吩咐奶娘和婢子将她扶起,祖父则沉着脸一语不发。

  谢馥宇不禁想着,幸好最后有让傅靖战陪着她一块儿回来,要不场面可能会非常尴尬,因为她不知该对两老说什么,已不能如年少时那般承欢膝下,心中不可能毫无芥蒂,更别提什么天伦之乐。

  傅靖战谈笑风生,仿佛无视镇国公脸上凝肃的表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一番——

  “……情况大致如此。简而言之,就是香香在东海帮忙打海寇有功,之后又及时救下舍妹以及昭乐公主,公主和舍妹把她认出来了,亦得知香香体内有一半鲛人族血脉之事,如今昭乐公主安然回宫,皇上甚有可能召见香香,届时镇国公府这边……”

  “宫里今早已传来旨意。”镇国公直接打断傅靖战的话。

  闻言,谢馥宇心头微凛,抬起眼恰对上祖父两丸炯炯目光。

  此时傅靖战语气微讶道:“看来圣上对于香香的鲛人族血脉很是好奇,要不不会这么快就召你们入宫觐见。”

  镇国公没有回应傅靖战的话,却是直勾勾看着谢馥宇,好一会儿老人家才沉声道:“离家七年有余,如今都二十五、六岁了竟还未有婚配?你且听仔细了,以如此大龄若还想嫁得好,明儿个午后随老夫进宫面圣时就给咱好好表现,说不准皇上能替你指个象样的人家,不丢咱们镇国公府的脸面。”

  谢馥宇倒抽一口凉气,脸色雪白,丽眸随即瞠圆,她不懂祖父莫名其妙怎会提到婚配之事,但下一瞬脑海中电光石火闪过,突然就明白了。

  她如今是女儿身,是镇国公府谢家的大小姐,尽管不能继承爵位,担起宗族重任,却能以联姻为谢家带来好处……是这个样子吗?

  心中一把怒火腾腾窜烧,她两手都握成拳头了,这会儿张口准没好话,但她忍无可忍。

  谁料,傅靖战抢在她前面开口,朝镇国公颔首笑道:“国公爷多虑了。”略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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