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于静萱放下手,虽然还是一脸担忧,但眉头多少松开了些,想来应无大碍,但夏景烨还是问了,「如何?」
「一般内伤,虽然伤得不轻,但于性命应是无碍。」
「于姑娘原先行进的方向看来是要出城,若有急事,就由我送严姑娘前往医馆吧。」
于静萱想了想,这里距离药田还有一段路,如果她先送婳熙回去再出发去药田,怕是到达的时候都天黑了,虽然可以在庄子住一晚,但会影响到隔天的视察行程。
可婳熙伤得这么重,她不能就这么放下婳熙,所以还是决定取消这回的行程。而且,若她没跟着,而是让毅王把婳熙给送回去,非得吓傻了师父不可。
「我的事暂且缓下,先把婳熙送回医馆吧。」
杂货郎所驾的毕竟是驴车,哪里比得上马车的速度,当杂货郎来到严家医馆告知方才城外的变故,严长紘正要与刚巧来拜访的世交、冯家药行的少东冯承绍前往探查情况时,就见到自家马车已经驶回,旁边还跟着两名骑马之人。
冯承绍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毅王及其副将徐天磊。
夏景烨已让亲兵先回王府,只带着副将亲自陪于静萱返回医馆,一方面是不放心严婳熙的伤势,一方面是因为她是为了救自己的下属而伤,总得前来致意。
一见夏景烨,冯承绍就主动上前几步,向他行礼,与严长紘相比,看来是有意等着的。
夏景烨远远就看见了冯承绍,他不记得此人,但此人看来是认识自己的,不只如此,他觉得自己也该认得他。
夏景烨皱了皱眉头,看向徐天磊。
徐天磊不愧是从十三岁就跟在夏景烨身边的亲信,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有什么疑问,趋前附耳道:「这是负责提供军医营药材的药商之一,冯家药行的少东。说是少东,老东家已经不管事了,药行的事都是冯少东在管理。」
夏景烨点了点头,来到冯承绍面前时,他扯了缰绳停下马儿,道:「冯少东,许久不见。」
「今日草民来拜访严世伯,正好听见有人来报,世家妹妹在城外意外冲撞了毅王殿下的行伍,还请毅王殿下大人大量,原谅她的无心之举。」
严长紘也上前见礼,不明白夏景烨怎会亲自来这一趟,莫非是为了追究婳熙冲撞行伍一事?
不承想他身后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冯少东,你多心了,毅王殿下宽宏大量,并没有想问罪于师姊。」
冯承绍没有想到自己眼巴巴的抢着表现,其实根本是不需要的,当下有些难堪,好像平白把毅王当成心胸狭窄的小人了。
「是草民失礼,在这里向毅王殿下赔罪。」
「本王既然没有计较严姑娘的冲撞之罪,自然也不会计较你说错话。」
冯承绍自知理亏,又是重重一揖。
于静萱顾不上想献殷勤的冯承绍,下了马车,约略说了严婳熙被马儿所伤的事,严长紘立刻命人把严婳熙给抬进了医馆。
于静萱见师父着急师姊,完全忘了毅王大驾,只好暂代主人之职,请夏景烨及徐天磊入内。
由于方才严长紘要前去打听情况,早就请走了上门求诊的病患,如今医馆里除了雇用的人,就只有夏景烨几人。
第一章 惊马冲撞毅王军(2)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诊疗,严长紘才松开眉头走出诊间,见夏景烨还等着,这才想起自己失礼,「草民一时心急小女伤势,怠慢了毅王——」
夏景烨扬手打断了严长紘的话,「严大夫,严姑娘情况如何?」
「因是被马儿所冲撞,内伤不轻,血气窒碍,这才一时昏厥,但并无性命之危,只需多加调养。」
「婳熙妹妹她……受这伤会影响她参加医考吗?」冯承绍问。
于静萱看了冯承绍一眼,要说世交,两家来往并不是真的那么密切,是冯承绍成了药行管事者之后才真的与严家热络起来,而这份热络大半是由于他对严婳熙的心意。
「不会有影响,承绍,有事我们私下再说,别担误了毅王殿下。」
夏景烨倒也随和,在毅州,百姓皆知他爱民如子,只是身分摆在那里,总是不敢造次。
「无妨,严姑娘是为了救本王的兵士而伤,若是为此而错过医考,本王也过意不去。」
「殿下这么说是折煞小女了,是我们自家马儿失控惹的祸。」
「提到那马……」夏景烨恢复了公事公办的神色,「依律,马儿无故失控有伤人之虞,须处死。本王会让人检视马匹,若不是有什么原因导致今日之事,本王必须依律而行,你等可明白?」
「草民明白。」
知道严婳熙没事,夏景烨又把话说清楚了,今日这起意外也算告一段落,他便不多留,「那么,本王就先行离开了。」
「草民送殿下。」
夏景烨领着徐天磊走出了严家医馆,上马后没有多做停留,驾马往毅王府而去。
徐天磊多留意了医馆几眼,其实这种小事,殿下派个小兵来转告便是。殿下客气,说严婳熙是为了兵士所伤,但说到底也是她自己的马惹祸,她自该承受。殿下如此重视,还让他这堂堂副将负责与医馆连络,怕是看在严婳熙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才这么行事的吧!
徐天磊忍不住露出了调侃的笑,「殿下……似是很关心严姑娘?」
「她总是救了本王两名亲兵,本王不该关心?」
「以您的身分,派个亲兵来查查情况也就罢了,还有那马,杀了就得了,马儿的确失控也的确伤人,这要放在一般衙门里也是这么处置的,属下能知道……殿下『特别』关心此事的原因吗?」
夏景烨看了一眼这个没大没小的亲信副将,面无表情的说:「敢情你还会读心术了?那你猜猜我现在心里打算让你练几遍拳,猜中就照往常练三遍,没猜中的话……」
「属下错了!请殿下高抬贵手,就三遍可行?」
「猜错了,练十遍。」
徐天磊苦着一张脸,谁让他仗着与殿下是十多年过命的交情,就忘了分寸,竟调侃起殿下来了,但军令如山,是不能讨价还价的,「属下遵命。」
没有人留意到医馆对面那间茶馆的二楼,一直有人注意着医馆里的情况,自然也没有人发现,看见结果不如预期,那人脸上露出了怎样的表情。
「这个严婳熙怎么就逃过一劫了?」
那人想到自家主子听见这消息会出现的反应,突然感到不寒而栗。
严家医馆是个三进院,门面宽广,一进院改成了两间铺面,一是药铺,一是医馆,医馆因为另隔出了几间诊间,所以占地宽些。
一进及二进之间是一座小而精致的院子,西厢房门户紧闭,因严家只有一男主人,房前又隔了一小块地铺晒药材,想来是严大夫的房间无误。中堂是大客厅,用来招待贵客,东厢房这边则是几间客室,是生意商谈所使用的厅室。
而以夏景烨的身分,自然是被请进客厅里。
夏景烨今天领了个人过来,不是徐天磊,而是毅军军医童格,起因是前几日徐天磊来到严家医馆听见了一事,这才让夏景烨亲自带着军医前来处理。
严婳熙的马儿经过调查,发现马鞍里头藏了短钉,短钉穿过马鞍,不夹马腹没有异样,若临时有什么变故要让马儿加速前行,马背上的人一夹马腹的同时,短钉就会刺进马儿体内,致使马儿发狂。
夏景烨当初把这事交代给徐天磊就没再过问,只让他处理妥当,所以徐天磊倒也没有特地向他报告此事。既然马儿无辜,便算是免了马儿的死罪。
徐天磊打算在把马送还给严家时,便一并将马鞍藏钉的事告诉严长紘,让他留意,肯定是有人要对严婳熙不利才会对她的爱马下手。
徐天磊原想着道义上交代完这事后,他的工作就算告一段落了,不过在见到严长紘之前却发生了一段小插曲……
那日,徐天磊在客室等待时,听到另一间客室有人发生争吵。他并不是偷听,只是动静大得他想不听也不行。
徐天磊听出其中一人是严长紘,另一人乃是城中第一大药商柳敬忠。
柳敬忠也是毅军使用药材的供应商之一,由他们的争吵中,他听出童格似乎有意更换药商,弃柳家改而选择严家,如此柳家将遭受巨大损失,所以柳敬忠上门质疑严家以劣质药材充数,靠着低价抢生意,而严长紘被诬赖自是不悦,因此发生了争执。
徐天磊并没有因此而不相信严家,毕竟生意之间的竞争,总有一方可能说出诋毁的话。
柳敬忠与严长紘不欢而散,柳敬忠临离去前看见徐天磊在另一处客室,当下便找徐天磊评评理。
毅军的军医营由童格主事,徐天磊知道夏景烨十分信任童格,不会过分介入他的决策,童格既然有意更换药商,那就代表严家是更好的选择,但柳敬忠言之凿凿,又说严长紘不知在药田里盖了个怪房子捣鼓着什么,总能运出一捆又一捆的药材,直要徐天磊禀报毅王重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