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他的人还没动,五百名手持长枪的士兵便围了上来,气势汹汹的大喝一声,所有人都震住了,面色发白。
气得脑门快冒火的胡霸天能怎么做,二话不说放人,先把这对煞星送走再说,省得被活活气死。
商场的事瞬息万变,初出茅芦的小丫头能懂多少生意经,打理船行和码头不是简单的事,只要他稍微动点手脚,码头工人全歇息,船没货可运、无人可载,只能停摆。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扣押我们,知不知道我们是谁?成武侯府的官船,在京城都畅行无阻,无人敢上船盘査,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敢污酸是走私的盐贩子,我让我娘把你们全捉起来,送西市斩首示众……」
你娘?
叫爹还差不多,成武侯握有军权,是朝廷重臣,他以剿匪为由倒是能杀几个在地方上为非作歹的人,送上首级还能报上功劳,或多或少获得一些赏赐。
可是昭云郡主只是后宅女眷而已,空有头衔却无实权,要不是有个长公主娘为她撑腰,她算什么皇族,除了会以势凌人、狂妄自大外,她什么也不是,一无长处。
「够了,少说点,你还想被扣留吗。」强龙不压地头蛇,若非她一直护骂不休,把人当泥踩,又怎会被人恼羞成怒朝船上丢一袋盐,强行以走私私盐扣留,塞银子放人都不行。
「他敢!也不想想我们是谁,等我跟娘说了,肯定灭他们九族,一个也跑不掉……」太可恨了,她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屈辱,不给这些肮脏的下等人一个深刻的教训,她宋心瑶三个字倒着写。
宋银辉冷笑。「痴人说梦,想灭人家九族,人家先灭了你!你好歹长点脑子,我们从府里带来的侍卫不足五十名,人家随便一吆喝便是一、两百人,更别说还在码头上干活的人,一窝蜂的围上来你还有活路吗?」
「哥,你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是官眷,带的是会武的侍卫,还打不过几百个没半点武功的死老百姓吗。」把他们都杀了,看谁还敢动手动脚,对她不敬。
几百个?走在后面的赵侍卫长很后悔走这一趟,他原本认为和将军有几分同袍交情,能说服他回京接下骁骑营统领一职,继而娶贵女,重振谢家声威,再立下汗马功劳加官晋爵。
可是这一路走来他发现自己错得离谱,跟着只会闯祸、给别人添麻烦的侯府千金,明明走水路最快却拖拖拉拉的不如走陆路,延滞了好几日还沿路得罪人,坏了侯府名声。
人可以不聪明,但不能无脑到令人唾弃,尽做些荒谬到无可救药的事,拖累侯府侍卫背负骂名。
他们是兵,也是官,官兵的职责是保卫老百姓,而非残害他们,若是因此有一个百姓死于官兵之手,侯爷得担起责任,所有参与的侍卫也会下狱,革去兵职,流放三千里。
这么愚蠢的话由皇家贵女口中说岀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让人匪夷所思,也让侍卫们感到无奈。
有个不懂事的主子,身为她的下属太难了,这不是个美差,说是灾难还差不多,还是无可避免的。
被她的傻话气笑的宋银辉脸色一沉。「要是侍卫们能动手,我们会连人带船被扣在码头吗?」
「哥……」娘是昭云郡主,她身后还有长公主,何惧之有,哥做事就是太谨慎了,老担心会丢了侯府颜面。
宋心瑶又想找人麻烦,她正要开口,有人从后推了她一下,她差点前脚绊后脚摔个五体投地。
「走快一点,当我们有闲功夫陪你散步吗?」
「你……你敢推我……」脚下一踉跄,宋心瑶没向扶住她的侍卫道谢,反而回过头骂人。
她永远将自己置于他人之上,眼中看不见其他人的存在,除了她,所有人都是蝼蚁,是低贱的奴才,只配跪在她面前给她磕头,卑躬屈膝,做她脚下踩的碎石路。
「推你又怎样,这里是塘河,不是京城,我老大才是这儿的头儿,你们最好眼睛睁大点,不要得罪了谁都不晓得,就算是官也得给我们老大三分薄面,何况是不知哪来的公子小姐。」小喽喽只知胡老大,哪管什么名门贵女,谢天运没来前,塘河地界最大的官也就七品县令,他还怕胡霸天大闹衙门,有碍官途。
「你……」
「好了,别再闹腾了,先离开再说。」不耐烦她的一再胡闹,终于失去耐性的宋银辉沉下脸将人拉走。
一行人并未被亏待,就关在码头边上的仓库,里面是堆放货物的,来来去去有固定清理的人,因此并不脏乱,也无难闻的气味,就是怕货物被雨淋湿而没有窗户,感觉有点闷,呼吸较困难。
他们被带到船行也就一盏茶功夫,入目是坐得四平八稳的胡霸天,被众人簇拥着,十分显眼。
他就和初见时一样张狂,不起身也不见礼,嘴角喰着似笑非笑的嘲色,斜眼睨了众人两眼,手里转着文玩核桃,神态如占地为王的大老爷。
「本来呢,走私私盐是杀头大罪,不过也是你们运气好,我们二姑娘愿意给你们担保,总之你们可以走了。」下次再犯在他手上,可就要剥下一层皮了。
「二姑娘?」宋银辉目有疑惑。
胡霸天也不为难的一挑下颚。「原府二姑娘,本地的首富之女,她爹死后便由她当家了。」
他说「当家」时语气略微不屑,多了轻蔑,牝鸡司晨是败家之兆,女人就该回家生孩子,而不是与男人一争长短。
「原府……」似乎在哪听过。
贵人通常记性不好,也不会刻意去记什么市井小民、商贾走卒,自然不会知晓当年收留谢天运那户人家姓什么,只觉得耳熟的宋银辉想了一下便不在意了,人没事就好。
「原府是什么玩意儿,地方上的小门小户也配称首富,毕竟是小县城出身的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有点小钱就端上了……」不准有人盖过她锋头的宋心瑶又开口讽刺,把自己抬到高处。
「胡叔,这些人我不认识,既然他们不长眼得罪你,那就再关上十天半个月,伙食费我出。」她是乡下人不知礼,那就不用以礼相待,大家来点粗暴的,先学学规矩。
「二姑娘说笑了,咱们是小老百姓可不是官,怎能胡乱羁押人,人还是你带回去,我不养光吐水泡却肉质差的杂鱼。」他意指这里不收留废话一堆、自以为是的女人,庙小,容不下大神。
「我只吃过鱼,没养过鱼,胡叔看在侄女年纪小的分上搭把手,反正塘河很大,多条鱼、少条鱼谁又数得清。」原府虽是积善人家,但也不是谁都能上门打秋风的。
胡霸天眼一眯,笑得令人不喜。「鱼呀鱼,怎么就这么不识相呢!在水里游也能撞到石头……二姑娘嫌鱼腥臭我能体会,不过你那口子也不好冷眼旁观,听说是他亲戚啊。」
你那口子?宋银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这一回是白来了,他一眼就瞧见站在他们面前却一副与他无关似的谢天运,他冷眼做壁上观,没有半点为他们说情的意思。
最可笑的是他妹妹,居然以衣识人,认不出眼前之人便是她要找的谢龙涛,还一副高高在上、鼻孔朝天的样子,看谁都是贱民。
先敬罗衣后敬人,平时惯穿军服的谢天运今日的穿着打扮随兴了些,加上他刻意压下浑身慑人气势,让人一瞧便认为不过是寻常百姓,不会费心多瞧一眼,容易被忽略。
若是观察力敏锐的人一瞧,定能看出端倪,有些光华是掩盖不了,由内而外散发,他仅仅随意一站就给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谁敢忽视他迫人的冷厉,狂妄而不驯。
「亲戚不亲戚的还两说,有好亲和坏戚之说,若是不知进退的,我也不便招待。」死活自便,恕不奉陪。
听出话意的宋银辉连忙举手一揖,不敢托大。「原二姑娘是吧,我们无意打扰,意在寻人。」
他意有所指的看向谢天运,但谢天运像不认识他般将头一偏,只朝赵侍卫长等人点头致意,让他很没面子。
「哥,你干么跟她低声下气,见到我们竟然不行礼还坐着,在咱们府里早打上五十大板了。」一个装模作样的乡下女子罢了,她想打就打、想杀就杀,谁敢出头阻止。
一向以美貌自居的宋心瑶一见容貌不输她、甚至略胜一筹的原清萦,心里油然而生的妒意像疯长的野草,一下子漫开一大片,想要毁掉清丽妍美的花容月貌,不许与她争辉。
「闭嘴,你要再不管好你那张嘴,别怪我送你原船返京。」没点用处,尽拖后腿,她就是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
「哥……」
宋银辉冷冷一瞪,没有半点笑意,不服气的宋心瑶气闷在心,一嘟嘴,把嘴边的话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