蝇子草全株散生嫌毛,会分泌出酸液,碰触到会感觉被蝇子螫了般疼痛难忍,至少要一个时辰疼痛才会消失。
她们一翻进篱笆就被螫了,母女俩痛哭失声,不断求饶,师父方才拿出解药,从那之后两人再不敢靠近这里。
现下两人连袂上山是发生什么事了?
李氏看见漫漫,急道:「你师父呢?快请她帮你姊姊治病吧,求你了。」
李氏出身不高,说话一副泼妇样,前世漫漫被她踩在脚底下,乖得不得了,今生……漫漫没说错,想改变状况、控制情势,更需要的是能力。
漫漫强了,李氏和董姝变得相对弱势,因此也许心中对她依旧不喜,但言谈间再也不敢趾高气昂。
「师父不在家。」
「那你帮姝儿看看吧。也不知道是吃了啥碰了啥,她全身上下冒红疹子,又痛又痒,一天比一天扩大,眼看就快要长到脸上了。」李氏心急不已。
女儿不爱打理家务,做菜、女红不行,下田侍农也不行,就这张脸长得比旁人好看,她盼着把女儿嫁进好人家里,万一破相,这想头就没啦!
「姊姊愿意让我看吗?」
董姝当然不愿意,前脚才想害人家,后脚就要求到她跟前,这算什么,报应吗?心里当然膈应得很,只不过这红疹……要了她的命啦。
咬紧牙关,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一脸勉强。
「先进来吧。」
她打开锁领人进门,却发现董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蓝殷,两条脚都快挪不动,漫漫无奈摇头,都这景况了还有那等心思。
董姝坐定后,漫漫看过疹子把完脉,两道细眉绞在一块儿,直觉朝蓝殷看去。「这情况有多久了?」
「已经十来天,起初脖子上出现几颗红疹,不怎么痒,也不太放在心上,还以为是被虫子螫了,可后来越长越多,这两天全身上下狂长,痒到连觉都睡不好,直想挠,要是挠破皮留下疤痕可怎么办才好?」李氏忧心忡忡道。
为确定心中所猜,漫漫取银针戳上红疹,在看到针尖处的小白点后轻叹。「母亲和姊姊先坐一下,我去配药。」
漫漫进药室,蓝殷却横着手斜靠在门边,看好戏似的朝母女俩望去。
这李氏瞧着挺胖的啊,可见薛家伙食不差,二嫁后日子过得挺好,照理说生活无虞应该感激丈夫、善待继女才对,怎地光善待自己的女儿却不懂得感激报恩?
就在蓝殷打量两人时李氏也在打量蓝殷。
至于董姝的眼光更像是勾引,只不过她没引得蓝殷心痒,却引出他想捏死她的欲望。
身形挺拔,剑眉像两笔横墨,朱面丹唇,丰神俊朗,体态轩昂,瞧那身贵气,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这样的人怎会在这里?来请傅师父治病?董姝猜测。
李氏亲切问:「少爷是哪里人?来找傅师父的吗?」
「是啊,母亲曾受师父救命之恩,在下特地上山拜见,不料师父不在,便在此地盘桓几日。」他想也不想,满口胡话往外丢。
李氏意动,瞧他说话模样,一看就是个贵人,瞬间双眼发亮。「公子高名贵姓,家住哪里?」
「在下江建和,家住京城,父亲是礼部尚书,母亲是襄阳侯嫡女。」
江建和——江氏侄子,装模作样恶心到极点,与三皇子狼狈为奸的家伙。
听到他的身家介绍,李氏乐得脑仁发晕。礼部尚书?那得是多大的官?这样的男人打死也不能错过!
她迫不及待问:「江公子娶媳妇了吗?」
「尚未。」
轻飘飘两个字,带给母女俩无穷希望,她恨不得直接把女儿塞进他怀里,要是能立刻生米煮成熟饭,就算只是个小姨娘那也是泼天的富贵。
她满脸热情道:「江公子若在山上等得无聊,要不到家里坐坐?」
「多谢盛情相邀。」
「那可说定罗,要是江公子往家里来,我给江公子杀一只大母鸡炖汤,自家养的鸡又肥又嫩,味道特别好……」
正在李氏大力推荐自家农产品时,漫漫拿了两包药出来,听见李氏喊江公子,她轻皱柳眉,那是谁啊?
但这时候她没纠结,直接把药递给李氏,想尽快把人给打发了。「这包药是煎服的,喝两次就够,这包浸入热水中,拿药水擦洗红疹处,擦三天就没事。」
李氏接过药,笑得一张脸涨大两分,手拉漫漫,眼睛却投向蓝殷,看得他全身起鸡皮疙瘩。
这是想演半老徐娘?那也得有几分风韵,她身上只找得到粗俗二字。
「师父不在,漫漫领江公子去家里住几天吧,瞧你这小身板儿,娘得做点好吃的给你补补。」
「再说。」她没直接拒绝,因为明白李氏想做什么便一定要达成,她是个很有毅力的女人,要不当年爹爹怎会把人给娶了,所以她从不和李氏对着干。
「说定罗,你爹可想你了,早点带江公子回来啊。」她拉住漫漫的手腕紧紧掐着,用力气暗示她——这件事非做不可!
这动作落进蓝殷眼底,瞬间,一丝戾气浮上眼底。
但母女俩毫无所觉,一双眼珠子直黏在蓝殷身上拔不下来,李氏心想要是姝儿能跟着他……光是想像就让她踩上云端,飘得找不到北。
蓝殷把人送出门,站在门口冷冷笑着,只见她们频频回首,目光舍不得离去,直到走得够远,他从地上捡起石子,在她们下一个回头之前疾射而出!
啊啊——尖叫声起,两人跌了个狗吃屎。
「哎呀,怎么摔了!」李氏大喊。
「快看看江公子还在不在?」董姝推着母亲往后看。
李氏转头,幸好……「进屋了。」
董姝松口气。「幸好没在江公子面前出丑……快起来!」
母女扶着彼此站起,顾不得磨破的膝盖正在渗血,拍拍裙子,顺顺头发,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两人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江公子」,越说越兴奋,越说越觉得登天的梯子就架在跟前,
还没走到家里呢,江公子已经成为她们的囊中物。
很喜欢待在树梢头的流云把她们的对话听进耳里,咬紧了后槽牙,那么烂的计划也敢算计到主子头上?
他忍不住手痒,扯下树梢果子射出去!
李氏一个踉跄往前栽倒,看着小径中间的石子,「啊——」
惊天尖叫,吓走林间飞鸟。
「江公子想起以前的事了?」
蓝殷一进门就对上漫漫的臭脸。
她的白眼都快翻到头顶心,这家伙旁的不行,净会惹事,在京城闯祸,有个「仁慈宽厚」的嫡母兜着,在这里呢?她来善后?她又不是他娘。
「没,我想到『讨厌』两个字,江建和就自动冒出来。」他耸耸肩,一脸的不以为然。
漫漫才要算帐呢,蓝殷抢先戳上她的额头,抓过皓腕,检查她刚被母猪掐过的地方。
「傻啊,猪蹄闲着,你就给捏?」
「你不去招惹人家,我能挨这下?」
「别颠倒是非,分明是她们招惹我。」
「还有理了?」
「有理走遍天下,道理站在我这边。」
「偷蟾蛛粉有理?恶整董姝有理?什么时候天下道理全站在你这边?」
「做坏事本该受罚,上天不惩我来伸张正义。」他就是计较那些拦路恶霸。
「她们连碰都没碰到我。」
「那是我在,如果我不在呢?千万别跟我说什么以德服人。我心眼小,记仇记恨,谁敢欺负你,我就要把她欺负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说得咬牙切齿,斩钉截铁。
「何必,我又没受伤。」
「可我受伤了,这里!」蓝殷理直气壮,戳上自己胸口。
这话太甜,甜得很容易让人忘记,一旦沦陷,最终会换到多少伤心。「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不需要在乎。」
又来,她又为不明原因想把他踢开?不行,他不允许。
「没有你、我,只有我们。」他撩人于无形。
知不知道这种话会造成多大的误解?知不知道这种误解会害人失了心,痛了情,到最后还舍不得给他报应?
「我只拿你当朋友。」她让步了,他想当朋友她就当,不能再得寸进尺。
「可我拿你当自己。」是「他是她,她是他」的那种自己。
许是他天性执拗,她越不想,他越非要,不管她是不是欲擒故纵,他都打定主意要将她一举成擒,谁让她在乎他、需要他!
「你很快就会离开,我们很快就要道别。」她郑重提醒。
「离开还会聚首,道别还会相逢。我们缘分很深,深得将要一辈子勾结。」
「固执,刚愎自用,冥顽不灵。」
「如果固执、刚愎自用、冥顽不灵你才会喜欢,那我就固执、刚愎自用、冥顽不灵。」
他越讲越坚持,把尚未完全认定的暧昧与情愫给认了证,然后突然发现……认证?感觉好像挺不错的,既然如此,就一路认下去吧。
「我不喜欢你。」
「说谎!不过没关系,尽管说吧,反正有我帮你担着。」她的言行什么时候需要谁来承担了?「停,停,我不吵,也不要听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