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要听,只要看着、体会着就行。」
他的口气绵软,表情委曲,眼神可怜,一个昂藏八尺的大男人,竟然对着她摇尾乞怜?
这杀伤力……好强烈……她快要招架不住!
漫漫狠狠吸气,狠狠别开眼睛,她对自己说——再相信他的话,她就是天地大猪头。
用力推开蓝殷,她道:「你越线了,要是再胡说八道就搬出去吧,我们是没有关系的两个人,我不会管你的事,也请你不要管我的事,我和董姝之间的矛盾,我会自己解决。」
又推开他?不行,他非要找出被推开的「不明原因」。
「你以为只有那五个无赖?你晓不晓得她到处破坏你的名声?」
「她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没人相信,因为我是人人爱戴的小神医。」
「张癞子相信了,相信任何男人都可以上你。」
「所以他的腿!」漫漫惊道。
「我打断的,他偷偷摸摸上山,怀里揣着蒙汗药。」
难怪他绊着她,不让她替张癞子医治?
「别赶我走,我只想对你好。」蓝殷捧起她的脸,眼光认真,态度认真,他用「认真」来表达他对她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漫漫背对他,要不起他的认真,更不能让自己对他认了真。
蓝殷又绕到她跟前,她转,他就绕,不管她怎么动,他都坚定站在她面前。
「漫漫,不要推开我,不要不理我。如果连你都不要,就没人要我了。」
「你可能有亲戚朋友跟有喜欢的人,等你想起来就会知道,很多人都要你。」
「可我是你的啊!」
一句话,炸了漫漫。
他怎么会是她的?前世不是,今生不是,从来都不是她的啊,他是安晴真的,安晴真是他的,他们有情有义,有一世情缘。
突然间好委屈,她心疼起前世的自己。
满脑子混乱的漫漫揪住他的衣襟,怒气冲冲道:「请别说会让人误会的话,你只是我的病患,等你记起一切之后就立刻离开,到时请记得付清医药费。
「你不是最喜欢银货两讫?不是不乐意欠人恩情?所以两条命,送我一幢宅院吧,记得,要有梅林荷塘,还要有个吹风的小凉亭,我要轻舟短棹春光好,我要竞折团荷遮晚照。听清楚了吗?」
她突如其来的发飙让他怔愣住。
温和小神医变成嗜血小母狮?哪来的两条命?哪来的银货两讫?他糊涂了。
凝睇她的满脸委屈,胸口隐隐作痛,她曾经历过什么?
「漫漫。」他轻轻拽起她的衣袖。
「走开。」她甩掉他的手。
「不要对我生气。」拇指拭去她的眼泪,他强势把她收进怀里。她使劲推开他,但他纹风不动,霸道地压住她的头,紧密地贴合在自己胸口。
因为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就要失去她了……说不出的恐惧在心间蔓延,令他手足无措。「对不起,我错了。」
她抵住他的胸膛,挣扎着想脱离箝制。「你没错,错的是我。」
他握住抵在胸口的柔软手掌。「我不应该偷蟾赊粉。」
她想抽开,但他有力量优势,只能讽刺。「我的错,不该把蟾赊粉乱放,引诱你犯罪。」
很明显的气话,面对女人的怒气,唯一的出路就是认错,认错再认错,无条件、无下限地认错。
「我不该去碰董姝,你们毕竟是姊妹。」
「客气了,碰得好,碰得妙,碰得呱呱叫,那么讨厌的女人,怎能没有你来主持公道?」她一句句说着反话,却把自己气到双颊通红。
「下次我想做什么,一定会先和你商量。」
「千万不要,你的人生我不参与,我的决定跟你没关系,不用说,不用告诉我,我们各自安好。」
噗地,他突然笑出声,掐掐她气得红通通的小脸说:「真可爱。」
可爱?漫漫全身乏力……想直接瘫在地上。
瞪他没用?讽刺没用?骂没用?他疯了吗?她气到想砍人,他竟然说她可爱?她深深怀疑,给他的药里面,有没有放错药材。
「漫漫生气很可爱。」
丢下一句,他再次用绝对的力量压制她的反抗,把她收进怀里,任由她的拳头在后背捶不停。
一把抱住她的腰,他挟持她飞到屋顶上,稳稳地把她摆放好,望着她,笑出满口大白牙,堪比天上白月光。
牙齿轻颤,手脚发抖,冷汗从额头冒出头,漫漫喘着大气,懊恼到极点。还笑,笑屁啊,她惧高!
手心湿滑冰冷,她边发抖边磨牙。「快带我下去,我数到三。一,二……」
在她数到二时,蓝殷做出回应。
「漫漫怕高?别怕,靠着我,我不会让你摔着。」
鬼才要靠着他,殷监不远,抵死不靠!她紧紧抓住屋瓦,气到说不出话。
这种事哪能纵着她?摔下去就太危险啦,他可是要负责她的安全呢。
蓝殷揽过她的细腰,把她往怀里带,漫漫无力反抗,因为颤抖已经抖掉她所有力气。
看着怀里的漫漫,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花香,这一刻他有点后悔,后悔自己「失忆」,因为失忆的人无法跟她提及过去,无法问她: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曾经?
支走流云,蓝殷让他先过去盯着,别让人给跑掉。
「给我蟾蛛粉、蜘蛛丝、蛇牙液……什么都可以。」这次他事先通知罗,没有偷窃,没有暗着来。看!他多听她的话,应该嘉奖一个。
「要那些干什么,你又要惹祸?」
「错,是主持公义。」
「天地间的公义主持不完,你可不可以别多管闲事?」漫漫满脸无奈。
「你要我自扫门前雪?」
「我要你安静一点。」
江氏的爪牙不知凡几,他们不是董姝,不是一点点药粉就能够轻易摆平的,上回离开的刺客熊也不知道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惊喜?
「不给也行,但今天的事我非得出头。」长腿一抬,人已离开。
他……竟然丢下她?漫漫不敢置信,他在想什么啊?脑袋健全的时候都没逃过危机,现在傻里傻气的,如果出门碰上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想也不想,漫漫跑进药室,随手抓几瓶药粉往兜里塞,追着他出门。
他故意走得很慢,在听见背后传来的脚步声时咧嘴笑开。
就说吧,她关心他、在乎他,她把他看得很重,这些足以证明她喜欢他,只要找出问题症结点,困难将会迎刃而解。
「蓝殷!」漫漫一面跑一面喊。
他停下,转身,在她来不及反应之前,展开手臂朝她跑去,下一瞬……她扑进他怀抱。
他把她收在怀里,紧紧的,脸上笑得乱七八糟。「我就知道你会管我。」
这么害怕没人管?心微酸——为没人疼爱的大男孩。
下意识轻拍他的背,舍不得为了那点微薄亲情拼了命却一无所获的大男孩。
漫漫心道:还是尽快将蓝叙治好,让他多关照这个需要被疼惜的弟弟吧。
「我不管你,你把天捅破了谁收拾?」她闷声回答。
在她眼里,他这么不济?好吧,今天就让她大开眼界。
蓝殷笑盈盈地勾起她的肩膀。「这才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谁要当你兄弟?我是女的。」朋友,恩人,兄弟,她最痛恨的词汇三。
生气了?不过是玩笑话,为何要生气?他没弄懂她的愤怒。「不当兄弟就当姊妹。」
他更想当情人夫妻,但上回她气到要把越线的他赶出家门……还是保守点。
「姊妹?」她眯起眼,挑起他的下巴。「喊声姊来听听。」
他没喊,光冲着她笑不停,笑得她脸红耳热,那张招摇帅脸令她怦然心动。
进了小城镇,漫漫不知道蓝殷要去哪里,光是跟着走。
他也不心急,停下来给她买包子,买糖葫芦,买荷包……东西都不贵,但买了一大堆,而且逛街带毒粉是想毒死黑心商人吗?
迎面走来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长得不差,身材不错,二、三十岁吧,脚步虚浮,有张被酒色财气给掏空的浮肿脸。
漫漫不想惹事,拉着蓝殷往路旁靠,没想到他们不惹对方人家却非要来招惹,怎么办?
男人带着仆从上前,弯眉浅笑。「小娘子住在哪里,之前怎没见过?」
他以为他是谁,还管到她住哪里?
「关你屁事。」蓝殷道。
男人脸色瞬变,却假装没听见。「在下姓王,名志成,已有功名在身。」
「关我屁事。」蓝殷又道。
漫漫再也忍不住笑出声,然而这一笑,王志成登时看傻眼,香腮凝霜雪,墨瞳染春晖,真美,怎么有人可以美到让人喘不过气,美到让他身体的某部分机能迅速运转!
拱手,王志成温柔道:「不知姑娘家居何处,在下可否托媒上门?」
「人不与畜生联婚。」
蓝殷这话真恶毒,但漫漫喜欢,唉,近墨者黑。
王志成看一眼两人打扮,棉衫粗服,虽气质不俗,但分明不是贵家子弟,怎地如此不识抬举?再度压抑怒火,他道:「在下家中良田千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