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成天啥事都不干的纨裤如此大手笔,钱从哪里来?
镇国公府的中馈把持在自家妹妹手里,她帐上没流出这么大一笔银子,所以只能是镇国公拿出来的?
果真如此事情就严重了,向来中立的镇国公偏向四皇子?江贵妃能不忧心忡忡、辗转难眠。
江贵妃让他进宫是想探听此事吧。
「多谢娘娘关心。」蓝殷道。
直到这时,站在后面的女子才找到机会说话。「殷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是安晴真?漫漫从蓝殷身后探出头,视线瞬地在她身上凝结,粉铸脂凝,娇波流慧,似嗔如笑,媚丽欲绝……她是女子却也移不开视线,这么美啊,不管看几次都会让人感到自惭形秽。
「安姑娘。」蓝殷态度客气而疏离。
安晴真一点都不想和三皇子出门,只是受父亲所迫,不得不乖乖顺服。她知道爹爹想借着三皇子攀高位,想用女儿换取荣耀,可她不愿意呀。
心不甘,脸不欢,一路行来兴致淡淡,她没想到竟然会遇见蓝殷?她太高兴了,只是蓝殷态度为什么还是这么冷淡?是因为三皇子还是因为薛夕漫?安晴真眉心微沉:心底暗恨。
扬起笑容,她迎上前,态度热烈。「哥哥问好几次了,殷哥哥都回京这么久,什么时候才来家里玩?」
安晴真口气温柔,形容娇美,带着挑衅地朝漫漫投去目光。
连彼此家人都熟悉至此?所以他们除「救命之恩」外,还有其他交情?是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还是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像吞下一壶酸醋,胸口烧出灼热感,漫漫忽然觉得被打脸,还打得啪啪响,才说要为爱情画地为牢,转眼便深陷牢笼之中,才说要豪赌一场,立刻输得两袖清风,一无所有?漫漫心有点慌乱,却倔强地抬高下巴。
「过两天就去寻安兄。」蓝殷淡淡一笑,有些事是该弄清楚,这安家得多走上几趟。
「哥哥定会扫榻以待。」
这算是约定好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漫漫别开头,再把骄傲往上一撑。
「蓝殷,这位姑娘是……」
赵阳绕到漫漫身边,直接与她面对面,眼底窜出两簇火苗,他感觉自己一见钟情了。
突然忆起那个温暖的午后,凉亭里的女子温柔地向他招手,她说她很寂寞,可不可以同她说说话?
那年他还很小,不懂得什么叫做寂寞,但是她的声音很好听,她的故事很有趣,她为他擦汗的帕子带着淡淡香气。她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女人,她的模样深深烙进他的脑海里。
被点穴似的,赵阳直勾勾地盯着漫漫,一动不动。
漫漫是不舒服的,但有什么关系?蓝殷都能当街和安晴真眉来眼去,高高在上的三皇子不过是问自己两句,有什么可躲?
她把企图将自己护在身后的蓝殷推开。「民女薛夕漫。」
「你就是薛夕漫?鼎鼎大名的薛神医。」江建和失声喊。
安晴真朝漫漫望去,仔细一看,视线定在她耳垂上那点殷红,猛然倒抽气,她是……安晴真突然感觉口干舌燥。
「姑娘就是大名鼎鼎的女神医?都说薛姑娘一手银针神乎其技,谁能想得到姑娘如此年轻,不知姑娘师从何人?」赵阳的笑像不要钱般到处乱撒,不晓得的还以为他牙齿白。
蓝殷咬紧牙根,怒气窜上头顶心,漫漫来不及接话,他已经冷冽了面容。「三皇子、江公子、安姑娘,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蓝殷拉起漫漫与他们擦肩而过,但赵阳的眼珠子黏在漫漫身上拔不开了。
他快跑几步,追着两人背影,心中不舍道:「蓝殷,有空带薛姑娘到三皇子府坐坐……」
蓝殷听见了,但不回头、不回应,脚步迈得更开了,半点面子不给。
直到离开众人目光,他才停下脚步。
细碎的阳光从叶缝中透过来,在漫漫身上染出点点光晕,她明亮清澈的大眼睛里也有几分火气,但是她不说话,光是笑着。
「以后看见三皇子绕道走。」蓝殷道。
「为什么?」
「他不是好人。」
「好人坏人要以什么评断,美丑吗?才艺吗?」所以天底下只有安晴真才是好人?她的口气酸到不行。
「你在生气?」
「没有啊,只是不理解你的评断标准。」
「赵阳的脑子不好使,你不想变笨,就别和蠢人在一起。」赵阳眼底赤裸裸的欲望让蓝殷极度不舒服,他根本是把色字直接往脸上刺了。
「怎么可能,宫里就没有笨人,否则怎能在互相倾轧、明争暗斗、腥风血雨的皇家活下来?」她句句和他唱反调。
这会儿蓝殷百分百确定,她就是在发脾气。「你不高兴。」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因为……」瞬间明白,蓝殷按住她的肩膀,弯腰对她说:「因为安晴真对不对?你以为我和她有什么吗?想太多了,我不喜欢她,我喜欢的是你,你不能冤枉我。」
望着他真挚的兔子眼,漫漫有些恍惚,真的是她想太多?是她过度解读两人的互动?是那个先入为主的前世左右了她?
漫漫细细回想之前两人的对话,那些话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既然如此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因为嫉妒?因为小心眼?因为那个「前世」对蓝殷而言不存在,却一直存在她心底。
在感情上头,他从来不说谎,前世他喜欢安晴真时就大大方方地表达了,毫不隐瞒啊,他说喜欢自己就不会是欺骗,所以她这是把自己的过错算在他头上?他何其无辜,何其倒楣。
想明白了,漫漫苦苦一笑,认真道歉。「对不起,我脾气太大,吃醋了。」
蓝殷松口气,把她拉进无人的小巷子里,抱住她软软香香的身子,在她耳边说道:「我其实很高兴,吃醋是因为太喜欢,漫漫这么喜欢我,我只有高兴的分。」
「安晴真那么美丽,又是琴棋书画皆通的大才女,我能不自惭形秽?」
「安晴真再美也不关我的事,我眼里只看得见你,心底只收得下你。我讨厌才女,只喜欢会下毒的小妖精。你要记住这句话——除了薛夕漫,蓝殷永远不会喜欢别人。」
这话很大程度地安慰了漫漫,她问:「不怕我对你下毒?」
「你早就下啦,『专情散』、『真爱水』,这辈子我只能是你的。」
这话又甜又腻,要是让旁人来说,她肯定要到一旁吐得天昏地暗,连绿色胆汁都喷满地,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她只觉得满心欢喜。
爱情这种东西好奇怪,会颠覆知觉、翻转性情,让人变得不像自己。
偏偏在这种变傻变笨、变得不像自己的过程里,每个人都很开心,盼着能够一路蠢下去。
「漫漫,以后看到赵阳就绕道走,好不好?」他软声问。
「好啊。」她终于给出他想要的答案。「他的态度让人很反胃,什么绕道,是有多远躲多远。」
「他是个坏人。」
「我知道,他的眼神闪烁,为人不真诚。」她反驳自己刚说过的话。
「他很笨。」
「肯定是的,他脑子没啥用过,全新的,挖出来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我都不知道这么愚昧的人怎么能够在互相倾轧、明争暗斗、腥风血雨的皇家活下来?」
你看你看,人生一张嘴,话都由人说,嘴皮子一碰,是非黑白全由他人论。
于是蓝殷心平气和、怒火全消,他松开眉头,炽烈的目光紧紧注视着他的小毒女,突然觉得阳光明媚,人生灿烂。
批评的话一句接过一句,好脾气的漫漫为他转变了性情。「……这宫里长大的就没有半个好人。」
「那倒也不是,四皇子还挺不错。」
「四皇子?那个你捐大钱让他立下功劳的男人?」
「对,他叫做赵晖。」
第八章 梅园的意义(1)
「你说赵阳那样看我,为啥?」漫漫问。
因为他有病!从头到脚的毛病,药石罔效,病入膏肓的绝症。蓝殷心底咬牙切齿,脸上却是一派无害斯文。「我猜,赵阳想让你帮他治病。」
「他病了?」
「他成亲多年,皇子妃、侍妾堆满屋,却没有半个子嗣,他应该是想让你帮他的女人们瞧病。」赵阳心急得很,想抢那个位置,子嗣也是关键之一。
「如果妻妾当中只有一个无孕,那么问题很可能出在女人身上,但一屋子女人共用一个男人却都没有消息,更大的问题在男人身上。」
「你确定?」蓝殷从没往这方面想过,突然间兴奋起来。
「没号过脉不能确定,但我认为有很大的可能性。」
蓝殷掩不住笑意,满心欢喜啊。
「这么开心?」漫漫被他笑得满头雾水。
「父亲一心效忠皇帝,大哥腿伤多年,无法参与夺嫡,江氏和整个江家都站在赵阳这边。」
「那你呢,选边站了吗?」
「选了,我挑赵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