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那副得意劲儿,把皇子当成白菜萝卜啦,还随他挑呢。「为什么是他?」
「第一,他救过我,我帮过他,第二,比起其他几个,他更有脑袋。第三,他知道我所有事,我能顺利在商场立足,他的推波助澜有很大的关系。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赵晖是我最好的朋友。」
身为纨裤,只有酒肉朋友,真心知交很少的。
「你和江建和是怎么结仇的?」漫漫发现江建和看蓝殷的眼光充满敌意,就和董姝看自己一样。
「江建和是江氏的亲侄儿,江氏擅长借刀杀人,小时候江建和就是那把刀,几句话就能挑得江建和找我的确。再加上我是个庶子,从小他就瞧不上我,若不是有大哥护着,我会被欺负得很惨。
「后来江家在京城势力越来越大,江贵妃在后宫越发得宠,纨裤圈里,不管是声名还是气势他都比我强得多,可惜本少爷有一副人人羡慕的好样貌,比起他,青楼名妓更乐意青睐在下,这不,仇结下啦。」
蓝殷没说的部分是——更让江建和愤怒的是安晴真,他追着安晴真跑,而安晴真却追着自己跑,这才是他心中最大的怨恨。
「被妓子瞧上,有那么得意?」
「代表本公子的皮囊就是比他优秀。」
「真好意思呢。」
「江尚书对江建和非常严格,一心要他在仕途上努力,可惜他考那么多年,却连个秀才都傍不上,而皇上却为了我捐的六十万两军资给我一个七品小官,并亲口说栽培,这话不单刺激到江氏,也往江建和心口上插了把刀。你那句话说的非常对,有一种痛苦叫做——你比我优秀。」
「江家财大势大,后宫又有贵妃在,替他谋个官位并不难。」
「是不难,但人家心高气傲,官小了还不干,一口气要谋四品官,可官大责任大,就他那个脑袋,才几天就捅了大楼子,还得皇上给他擦屁股。皇上虽没说重话,但江家人能混到今天这番景况肯定是有几分眼色的,最后决定还是把这个傻儿子留在家里,能够保平安就好。」
「三皇子呢?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表面上礼贤下士,善待臣官,把自已弄出一副贤明样儿,口口声声为朝廷、为百姓,可光看金元赌坊就晓得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把人民放在眼里了?他很势利,人有用就哄着套着拢着,一旦失去用处,甩锅甩得特别快。」
那年谎报灾情,把赈灾款项送到赵阳手上的县太爷被言官揪出来,旁人还没开始打落水狗呢,他就率先动手,以免大火烧到自己,这人心够狠够硬。
「后天我和赵晖有约,一起去见见?」
「他有疾?」
「没,他好得很。人家大小儿子有三个,全是四皇子妃生的。女儿两个,庶出,皇子妃亲门养在膝下,后院一派和乐融融。」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我去?」
「因为他对我很重要,你对我更重要。」
意思是,蓝殷要她见见对他很重要的人?又或者是,他想要四皇子见见对他更重要的人?
漫漫的不安被他踹飞了,握上他的手,笑道:「好,如果他有哪个女人不孕,我可以帮着治治。」
蓝殷大笑。「千万不要,他和皇子妃感情深厚,如果不是江贵妃多事,非要往他屋里塞人,又担心妻子进宫被责备,硬着头皮去睡几天,结果也不知道是田好还是种子好,两个妾双双怀上,幸好生下的是女儿,要不,他可就要头皮发麻了。」
「这样啊……我不光会治不孕,也能让人不孕。」她可是把师父的本事都给学齐全了。
「千万别,赵晖正等着呢,如果不睡还能怀上孩子,就能光明正大把人给处理掉。」免得说几句话、做几件事,都得防着眼线往外头滙报。
「不过如果能把『不容易有孕』变成『彻底不孕』,倒是可以努力一把。」
蓝殷没把话挑明说,但她听懂了,他想让赵阳无后?
这并不困难,但或许她啥都不必做,就能得到这个结果。换言之蓝殷已然坚定信念,决定站队四皇子身边?
「行,下次我找机会给他号号脉。」
「还要号脉?那就别了,放他自生自灭。」蓝殷挥挥手,一脸嫌弃,他的占有欲很强。
漫漫看他那副模样,放声大笑。
见她开心,他趁机道。「漫漫,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啊。」
两人弯弯绕绕,没乘马车,一路走着。
他喜欢走路,因为走路能让人思绪清晰;她习惯走路,因为一株药,一支参,都是在走路时发现。
他们喜欢边走路边说话。
如果有经验的话,就会发现这种事能做一两次,不能做很多次,因为聊到后面,肠枯思竭再也找不到新话题,情况容易变得尴尬。毕竟哪有那么多话题可讲?
不过这件事他们已经做过两个多月,并且乐此不疲。
倒也不是因为话题源源不绝,而是即使重复相同的内容也无妨,因为光是听见对方的声音,他们就会心情愉悦,话的内容反倒没有那么重要。
只是这回,越走漫漫心越慌,因为这条路她曾经走过——在前世。
熟悉的巷弄、熟悉的青砖、熟悉的白墙……心跳渐渐加速中,沉重上心,她喘不过气,本以为不会再害怕的,但是她怕了。
紧盯着门上牌匾,上头刻着「吴园」?前世……牌匾上写的是「梅园」。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蓝殷解释。「这是我母亲的嫁妆宅子,我母亲姓吴。」
不是他买来的?不是为了和她一刀两断特地费心布置的?
漫漫道:「前世你送我的时候不叫这个名字。」
「不然叫什么?」
「叫做梅园,你在里头种了一大片梅树。」
梅树?了解,她喜欢嘛,看来前世的自己挺懂得投其所好。「你更喜欢『梅园』吗?可以改的。」
「才怪。吴园,无缘,梅园,没缘,两个名字都不喜欢。」漫漫皱皱鼻子。
「同意,这两个名字都挺扎心的,改了吧,改成『有个园子』、『有缘』?还是直白点,直接改成有情、有意、有心、有爱。」
她笑开怀,两手援腰歪着头看他,「相信了,你看起来是挺喜欢我的。」
「还需要『看起来」?是『不容置疑』好吗?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不会吧,才一碰面你就染疫了?被赵阳传染蠢病?不行,得给你配点聪明药。」他掐起她的脸颊夸张说。
漫漫莞尔。「不容置疑的意思是——你会对我很好,一直一直?」
「一直一直就够?薛夕漫,你可以贪心一点,要求多一点。」
「多一点?」
「对,别一直一直,要一世一世,一生一生,亘古恒今,光是对你好还不够,还要心如蒲草,意似磐石,永世不移。」蓝殷捧起她的脸,不介意过路人的张望,把额头贴上她的。因为明白,她需要很多的信心来支持她推翻前世的不确定,这样的信心,他可以无限制供应。
他的给予,漫漫收到了,弯弯眉,弯弯眼,弯弯了心。弯弯的心底让他种下一株自信,正在努力茁壮长大。
揽住她肩膀,他说:「走吧,我们进去。」
推开门那刻,她下意识往后退两步,犹豫问:「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可以先不进去吗?」
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他注意到她在害怕。「你怎么了?」
深吸气,深叹气,她指着大门说:「这里就是你的『银货两讫』,并且……我死在这里。」
对于她,所有与这里有关的记忆都是恶劣的。
蓝殷搀紧双眉问:「我把这座宅院给了你,你却死在这里?」
是的,死在他成亲的那个夜晚。
没有坐席观礼,那天她独留在梅园里,酒喝过一壶又一壶,嘴上说是为他庆贺,实际上是为自己哀悼,哀悼无可奈何花落去,哀悼狼藉残红杜鵰啼,不如归去……
她头痛欲裂,下人端来醒酒药,汤汁下肚腹痛如绞,天地在她眼前灰白了容颜。她死了,但那个芬芳略带微酸的甜蜜滋味留在嘴里,久久不散,深刻了她的知觉记忆。后来学毒,才明白原来那是鸽毒,用那么珍贵的毒来对付自己,她死得太值钱。
「你确定是鸠毒?」
「转是一种猛禽,比鹰大,鸣声大而凄厉,羽毛有毒,用羽毛在酒中浸泡,酒就成了鸠酒。这种禽鸟非常稀有,它的羽毛自然也稀有,毒性猛烈,几乎是一入腹,顷刻之间就能夺人性命。
「然而在诺族人眼里,鸭酒并非无解之毒,为了确定,我又喝过一次,是师父亲自为我解的毒。」
「鸽毒是宫中之物,能拿到的人不多,但江氏能够。」
如果前世的蓝殷当了一辈子傻蛋,如果他一路示弱以求江氏安心,那么江氏是很有机会在这里安排下毒之人。
「你的意思是,我救下她的儿子,她却要杀我?她的报恩方式有点奇特?」漫漫无法置信,这个说法找不出半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