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出去拿药单的婢女快步进屋,笑容满面说:「蓝二少爷来看姑娘了。」
一听,安晴真精神全来了。「真的吗?快扶我下床。」
看着女儿快乐的模样,安夫人摇头轻笑,这孩子真像她啊,喜欢一个人便义无反顾。
「殷哥哥,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哦。」她撒娇地轻扯他的衣袖。
他退开两步,问:「安姑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记得呀。」
「那时你送给我一方帕子,我收在荷包里,但我丢掉了。」
「没事,我再绣一条给殷哥哥,你喜欢什么绣样?」
他微哂,眼底冷意渐升。「那时你为了救我,磕破眉心,流很多血,我很担心你留下伤疤。」
她笑道:「没事的,都已经养好了。殷哥哥……」
「当时救我的人真的是你吗?」
「当然是我,我还记得——」
「别再说谎了,你没有给我帕子,受伤的地方也不是眉心。」
「我没有吗?当时我年纪太小,忘记了,但是救殷哥哥的人真的是我。」
安晴真心急了,她扭绞着十指惊惶失措,与此同时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昙花香,就是这个味道才会让他错认,所以她也自母亲身上遗传到这个特点?
他没回答,却轻嗤一声。「别找漫漫麻烦,也别跟她说三道四,如果她有任何损伤,我不会放过伤害她的人。」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站住!」安晴真快步走到他面前。「所以殷哥哥说的话不算数了吗?」
「我哪句话不算数?」
「你说过要娶我为妻。」
「我说的是——你救我一命,倘若你因身子羸弱,无人愿与你媒聘,我愿意。前提是『你救我一命』,而你并没有。」
她只是利用了他的同情与报恩之心,这样的女人……不讨喜。
「来不及了,皇上已经答应为我们赐婚。」
他冷冷看她,一语不发。
他的目光教人害怕,但安晴真无视鼓諌的心跳声,硬撑住一口气说:「不管我有没有救你,圣命难违,我都会成为你的妻子,那个薛夕漫永远都别想当殷哥哥的妾。」
蓝殷冷笑摇头,低声道:「你没救了。」说完决然离开。
安晴真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温热的泪水淌下,心痛极了,她用力压着胸口,咬紧牙关发誓道:「我一定会嫁给你!」
看着莲子银耳羹,再细辨一回,漫漫凝重了脸色。「谁送来的?」
「秋霜。」
「她是哪个院子里的人?」
「原本是凌风院的大丫头。」
「她受大少爷看重吗?」
「大少爷更倚重翠鸢,但秋霜颜色好,之前传言夫人要给她开脸,伺候大少爷,但后来没有下文,前几天她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贬到厨房当二等丫头,听说日子过得有点辛苦。」
「这羹汤只有我有,还是人人都有?」
「不知道,要不我去各院子问问?」小雨回道。
「不必了,你先下去。」
看着银耳莲子上浮着的枸杞,漫漫握紧拳头,它的颜色有些微不对,并不好辨认,若是稍微粗心些很容易忽略。
凑近鼻尖细闻,一股若有似无的甜香,惊人的熟悉感涌上,原来她记得那么清楚,若不是今生习毒,若不是前世记忆深刻……
彷佛又腹痛如绞了,额间汗水微渗。
「漫漫。」蓝殷冲进屋里,一把将漫漫从椅子上拉起。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看着他惨白的脸庞,漫漫惊吓。
「你没吃吧?没喝吧?一口都没有对吧!」他死死盯桌上的瓷碗。
她明白了。「我没吃,整碗都在呢,你怎么知道的?」
「前天江氏回娘家,不久一辆马车把江家几个女人送进宫,顺公公说她们屏退下人,紧闭宫门,从那之后我就派人盯着江氏的一举一动。」
「她们进宫和毒杀我有关?宫里的人不想让我活命?是因为赵阳吗?」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自己和宫里有任何关联,既然没有妨碍到任何人,谁要大费周章取走她的小命?
「前世你有帮赵阳的妻妾看病吗?」
「没有,意思是和赵阳无关?那么是为什么?」
只差一个点了,他就可以串起所有的事。「我会弄清楚的,漫漫别害怕。」
「好,我不怕。」说不怕是假的,头上悬着一把随时会落下的刀,怎么可能不害怕?
他听出来了,心疼她的违心,他将她拥进怀里,亲亲她的头发,亲亲她的额头,他深吸口气后做出决定。「最近京城不稳定,我不会常在家,我担心有人趁机对你下毒手,『有园』是我们的地盘,你在那里我才能安心,漫漫,你搬过去好吗?」
「你也搬吗?」他没回答,意思是……只有她搬?漫漫心里微微的失望。「这些天你早出晚归,我知道你很忙,如果住在这里,每天还可以看你几眼,要是搬过去,不知多久才能见一面。」
他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心,轻声哄着。「我也不愿意,但江氏把持中馈多年,整个后院几乎都是她的人,没有天天防贼的道理,万一疏忽了……漫漫,我不能失去你。」
「我的医术很好,辨别毒药的本事也不差。」她试着争取留在他身边。
「她不是傻子,一碗银耳莲子羹没要走你的命,不会再用同样的手法,高门大户后宅手段肮脏,防不胜防。」
这话她很难不同意,如果能轻易防止,他何必示弱?可就算示弱,他还是被逼得几乎走投无路。
对上他殷切目光,漫漫不愿意却无法拒绝。
看出她的勉强,蓝殷揉揉她的头发说:「不会拖太久的,等事情告一段落,我们立刻前往苍狼山,趁这段时间,你在『有园』好好准备,把该带的东西备齐。」
「好。」她终于妥协。
蓝殷知道她有多勉强,捧起她的脸。「不会太久的,我保证。」
「皇位之争从来不是等闲之事,身处其中,你千万小心。」
「我会,如果你很担心,再多给我几瓶蟾除粉?」他调皮地朝她挤挤眼。
噗哧一笑,她皱皱鼻子,也跟着调皮。「目光短浅,我的好东西那么多,你确定只要蟾蛛粉?」
「真的吗?我的小毒女果然深藏不露,说说看还有什么?」
「逍遥散,服用过后会美美地作一场梦,这时候不管你在对方耳边说什么,他都会相信,药效能够维持十天左右。」
哇!好东西啊,如果拿到飞虎卫里用,能发挥的地方可多啦。
「我要,我要,还有没有别的?」
「吐真丸,吃下一颗,面对诘问时只能说出真相,倘若说谎,全身就会感觉被万蚁啃噬,又痛又痒,恨不得把全身的肉给削掉。」
「我要。」
「拿银子来买。」
「不公平,你帮木柳看病都没拿钱。」
「能一样吗?你谁啊,镇国公府的二少爷呢,给钱,给钱!」
「不要哄我,这辈子我绝对不银货两讫,我要生死与共、难解难分、不死不休、毁天灭地……」一句句玩笑,一句句安了她的心。
她叹气苦笑。「整个后院都是江氏的人,把你一个人留下,我会担心。」
他拉着漫漫到桌前,拿起一根毛笔,啪地折断。「看见没?」
「看见了。」炫耀武力吗?后宅比的又不是武功,不然的话,江氏的脖子哪禁得起他一掰?
他拿起一把毛笔,啪地又折断。「说说,这代表什么?」
「代表你是败家子,一下丢掉好几十两。」
什么几十两,没眼光,光那枝绿管笔就要上百两。「不对,代表他们加在一起也斗不过我。」
噗,漫漫大笑。「不错嘛,灵童说的话你全听见去了。」
「对,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他们的缘分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定下,陌生女子的关心始终烙在他心底,她不知道,那点儿温暖支持着他走过多少艰难。
他握紧她的手,迎视她的眼睛。「我亲自送你过去,再让马管事跟着过去,他是父亲的手下,颇有几分本事,肯定能把那里守得滴水不漏,下人都是我亲手挑选的,你可以信任他们。」
「嗯。」她垂下眉头。
「想什么?」蓝殷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眼底水雾,又闻到淡淡的昙花香,心里难受吗?就这么不愿意搬过去?
但凡有一点点的机会他都希望她留下,希望能够亲自护着她,但是不行……马管事是父亲所能做的最后妥协。
漫漫丢开沉重,问:「没事,什么时候搬?」
「现在就走,所有东西都备好了。」
都备好了?所以不管点不点头,他都会说服她搬走?「好吧,这就走。」
第十章 终究情深缘浅(1)
父子对坐,表情严肃。
「父亲放心,大哥心中自有丘壑,不会被人牵着走。」即使那个人是他的亲生母亲。
「我知道,就怕你母亲犯糊涂。」蓝继怀无奈,越来越觉得自己老了,变得心慈手软,犹豫踌躇,也许真该隐退,把位置交给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