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查出来了,昨天前来踢馆并放火的那些人,就是城里刚成立的武馆“铁弓 馆”的大弟子金焞。”侯威枨续道。
同行相忌自古便存在,但以杀人放火之不法手段想争夺一席之地,那就太过分嚣张 了。
“昨日他们踢馆时,我念在同为武术练习者而不跟他们计较,想不到他们仍不死心 。”侯卿耀嗟叹一声。
“爹,您看我们需不需要报官处理?若是再不动声色,他们也许会变本加厉。”
蔚晴的顾忌倒是真的,所谓人心难测,只怕铁弓馆的人积习难改,若他们再不反击 ,就会被视为病猫啊!
“你说的没错,但我们没证据呀!”侯卿耀直摇头,只因一整日下来只忙着灭火, 根本没抓到肇事的人。
“或者,我们可以派弟兄们严加戒备,倘若“铁弓馆”再有行动,一定会有把柄落 在我们手上。”侯威枨建议。如今不得不守株待兔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做了。你就传令下去,教弟兄们严密防守,若发现可疑者 ,一律抓来见我。”
馆主侯卿耀正传下命令时,突然,馆中子弟匆匆前来厅前报告。“启禀馆主,弟子 刚才去铁弓馆打探虚实时,正好瞧见府衙派人前去,将他们的馆主给抓了起来。”
“怎么会有这回事?难道他们放火之事,已有人告上府衙了?”侯卿耀猜测道。
“这个弟子就不清楚了,但我偷听了一会儿,好像是什么阿哥下的命令。”
蔚晴闻言,心中重重一震,难道是他——樊溯?
“那就更不对了,我们从不曾与皇室中人打过交道,那可能是铁弓馆与他们的私人 恩怨吧!”侯威枨分析道。
俗话说:惹天惹地,千万别惹上皇亲国戚,到时候就连翻身的机会都没。看来这话 一点儿也不假啊!
“咦,蔚晴,你的意思呢?”侯卿耀见女儿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怔忡地看着地板。
她猛一抬头,苍白的脸色尽露。
侯威枨蓦然一惊,不小心说漏了嘴,“天!难道你的伤又犯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
“伤!什么伤?”侯卿耀紧张地追问,难道晴儿受伤了,这是几时的事?
“没什么……只是点小伤,早已没事了。”蔚晴支吾其词。
“你的武功向来不弱,一般宵小根本无法动你一根寒毛,是谁伤了你?告诉爹。”
“爹,我真的没事,何况,我也不知道对方是谁。”看爹如此激愤,蔚晴哪敢说出 对方的名讳。再说樊溯的身分如此尊贵,哪是他们区区一个武馆惹得起的,能少些纷扰 便是平安。
对蔚晴而言,平安即是褔啊!
可他会放过她吗?昨夜他临去前的那句话又代表着什么?他的口气是如此霸道、专 横,让她怎么也忘不了。
“你不说,威枨你说。”侯卿耀转向儿子询问:“我年纪大了,心可不老,你们两 个年轻人在搞什么玩意见最好别骗我。”
“爹,您别生气,哥也不知道,是我昨儿个顺手救了一位乱党,被官方的人所伤。 ”不好意思让哥哥代为受过,蔚晴只好说了。
当然,重要且难以启齿的部分她全跳了过去。
“你救了乱党?”原以为爹爹的情绪会为之紧绷,但他似乎很平静,甚至好像展露 了些许喜色。
“我不认得那人,他蒙着面又着黑衣。只因女儿一时多事才犯下大错,爹,我不知 官方的人会不会放过咱们,倘若馆里出了事,您放心,我会一人承担的。”
侯蔚晴还是决定先行告知父兄,以免噩运来临时,众人措手不及;更重要的是,她 绝对会以一人的生死来保全整个武馆的安危。
突然,樊溯那张猖狂谑笑的脸庞又浮上心头,蔚晴不自主地又是一阵心旌轻荡。
“瞧你说什么傻话?我们是一家人,哪需要靠你一人负责?”
侯威枨不喜欢她老是将自己孤立起来,那冷漠的个性自幼不改,教他气馁。
“你大哥说的是,爹一定会出手相救,别忘了我们也是汉人,如今时运不济,才由 满人为政。”侯卿耀说来义正辞严,仿佛对满人的仇恨仍在。
这让蔚晴想起袓父当年便是被刚入关的满清鞑子给杀害了,也难怪父亲表现得如此 愤怒!
“如果今后你遇上反清人士遇难,尽量出手搭救无妨,能尽点心力,我们就不要吝 啬。”侯卿耀再次强调。
“我懂,爹。”她只能依命。
“好,你有伤在身,先去休息吧!”
“是,那我先回房了。”蔚晴退下。
她本想说自己的伤势已无碍,但思绪一直围绕着樊溯打转,实在没心情再留在厅内 面对众人。
是他吗?是他抓了铁弓馆的馆主吗?
※※※
“禀六阿哥,我们已经找到了乱党的藏匿处。”樊溯的禁军护卫统领慕熙入宫禀告 有关乱党的最新消息。
手中茶碗轻扣盖,樊溯扬睫看向来人,“既已知道,怎么还不加派人马上去剿灭乱 党?”
“属下已派了不少人前去,但那些贼子刁钻滑头,活捉不易,但若不留活口,恐怕 难以找出真正的幕后操纵者。”
“饭桶!”樊溯眉头微拢,阴恻恻地开口。
“属下无能,请六阿哥赐罪。”慕熙拱手请罪。
樊溯将手中瓷碗搁置桌上,并不理会慕熙的自责行为,四肢张狂地伸展,以略懒的 语调问道:“在哪?”
“城东二十里虚的山壑中,那里地形诡异,山隙又多,极易逃脱。”慕熙战战兢兢 地回答。
“果真如此,我倒想和他们会会。”樊溯深邃的眼眸带着迷离,一抹微笑透着吊诡 ;在慕熙尚未意会出他的想法前,他已起身步向屋外。
“六阿哥,危险!”慕熙当然知道樊溯言出必行的个性,但不得不提出警告。
樊溯回首,以沉静略带危险的眼神凝望着他,令慕熙心口倏冷,“欲得虎子,焉能 不入虎穴?”
“六阿……”慕熙尚未回答,樊溯已跨出门槛直趋马厩,他只好快步跟上。
一进马厩,樊溯命马夫牵来他的快驹“电驰”,不等慕熙开口,他已长褂一撩,轻 跃上马鞍,“我一人去即可,你们不用跟随,省得碍事。”
樊溯心底已有数,既然对方的窝藏地点如此隐密,人多反而坏事,不如他一个人行 动来得自在。
“六阿哥,您不可以贸然……”
未等慕熙语毕,他已策马出宫,驰骋而去……出了北京城,他直驱城东,到了隐密 的山壑处勒住马匹,静观地形。
不动声色地,他从鞍袋中掏出数支油箭,于箭头点火,往山沟的狭缝中射出,在迅 雷不及掩耳的情况下,倏忽目睹由山壁沟洞内冲出数人直往崖后奔逃。
樊溯撇唇绽笑,一挥缰绳,绕到山后守株待兔,当乱党由后山一个个奔出后,他迅 速出招,必能将他们一一制伏。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突然由空中飘来一袭白影,阻隔了他的行动,也让那些乱 党趁隙逃逸。
“是你!”樊溯一惊,止住了招式。若他有意追击乱党,几乎是手到擒来,但他却 为她驻足了。
“你又乱开杀戒了?”蔚晴身着一件白色采药服,手拎竹篮立于他眼前。
“你怎么会往这里出现?”他眯着眼,看着她这副朴素的打扮,顿感趣意甚浓。
“我正打算上山采药。”她特意与他保持约十步之遥,只因他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威 胁性,令她心慌意乱。
“采药?”他遥望了一眼她手中的竹篮。
她点点头,不再多语,举步朝山里而行。
“等等,你向来都是如此我行我素?”樊溯轻声唤住她,语调不疾不缓,但却直扣 人心,引发蔚晴心底一丝冷颤。
她停顿片刻,不想多作解释,直往山里步去。
一道冷风划过她的面颊,樊溯已傲然挺立在她眼前。
她垂首不看他,自顾着绕过他身旁企图离去,却被他横身一揽,整个人被抱个满怀 !
“你究竟想做甚么?”她的人被他锁在铜墙铁臂的怀抱中,只能蹙眉瞪着他。
“你又一次救了乱党,你说我想干嘛?”他双臂紧锢着她娇柔的身躯,没有放她走 的意思。
他心想,这女子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故意挑衅他,若不给她一些小小的教训,说 不定下回见面,她将会爬到他头上撒野了。
“处我极刑吗?”她冷冷的回视他。“这次我并非在武馆门外救人,你不必再诬赖 武馆中的人了。”
“你不怕死吗?”他平静的声音彷若来自深邃的幽谷黑洞。
“你怕死吗?”她不答反问。
樊溯倒不知她会有此一问,挑高眉,谑笑着,“怕!自古英雄谁无死,怕就怕死如 鸿毛般低下。”
“你能言善道,我不想和你说了。”
“咦,我回答了你,你就想一走了之,这不公平。”他再一次喊住她,表情深沉难 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