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女孩子,能那么孝顺娘已经很满足了,何况娘得的是肺痨,不治之症啊! 即便是大难神仙也救不了我。”
常母抬起细瘦如柴的手臂,轻轻为巧芯抚去脸上的泪,她明白巧芯从小就倔强认命 ,但她要的不是这样,而是希望她能如同龄女孩般天真无忧。
“不会的,娘。只要能找到好大夫,你一定会痊愈的。到时候,巧芯再带你去游西 湖,赏日出。”
她抱紧母亲,虽知这些均是不可能的,依然尽可能以言语去抚慰她。
“芯儿,别太靠近娘,会传染给你的,咳……”常母死命想推开她,就是因为这病 不好治且容易传给别人,她才自愿一个人住在无人的后院内,也唯有巧芯和春娘敢接近 她。
“我不怕,娘,您别咳了嘛!”
怎奈,巧芯怎么拍她的背脊,都发生不了作用,常母依然咳不止……“娘,血…… 您吐血了!”纯白的手绢上已染上了怵目惊心的深红色血迹,巧芯双手颤抖着不敢面对 这个事实。
很明显,娘的病情更严重了!
“没……没关系,这……又不是第一次。”常母气若游丝般。
“那您怎么都不告诉我?”巧芯这下可心急了。
“告诉你只会……只会让你担心。”她说的极痛苦,气喘的很。
“娘,您别说了,好好休息吧!”巧芯不忍见母亲如此难过。
“等一下,娘……有话想问你,昨晚我听你春姨说……说有位不错的公子在追求你 ,是吗?”虽不舒服,但她一定要说,否则她怕就快没机会了。
“追求?您别听春姨胡扯,谁追求我来着?”
“好像听说对方姓……姓巩。”
“是他?他追求我?娘,他是来欺负你女儿的耶!”天,这可正她这辈子所听过最 离谱的笑话。
“敢欺负你的人,娘佩服他。我……我相信你春姨的眼光,别执着了,遇上好男人 可要把握,别像娘……”忆及往事,她就哽咽得说不出话。
“娘……”这要她怎么说呢?明明就不是啊!看来这一堆烂帐还真难理清。
“好了。只要你记住娘的话就打了,娘想睡了。”
看着娘的睡颜,她只能将怨气全数转移给姓巩的身上。好家伙,你以后就别再让我 遇上,否则我一定会把帐加倍算在你头上!
***
“阿力,有贵客上门了,快去瞧瞧吧!”
春娘在厅内忙着招呼客人,余光一瞄即瞧见玉延都非凡身影已跨进寻芳苑内,偏偏 自己又走不开身,因此唤来阿力代为招呼。
阿力应诺而去,定眼一瞧竟是昨天那位公子!
“你又是来找巧芯的吗?”
“如果我没记错,你叫阿力吧!”一抹俊朗的笑意由他脸上渲染开来,“没错,我 是来找巧芯的,但在此之前我想先跟春姨谈一谈。”
“你要找春姨?”
阿力纳闷,何时他也唤她“春姨”了,才不过一天工夫,他们感情就进步的那么快 了!
“请小哥给个方便。”他谦恭有礼道。
“好吧!那你等会儿。”对方那么有礼貌,他也不好再刁难人家了。
不一会儿工夫,春娘的嗓音立即回荡在内厅,“巩公子,你来啦!对不起,刚才被 几个客人给绊住了,一时分不开身来招呼你。”
“是我不好意思,打扰了你。”
“哪儿的话,来里面坐吧!”
玉延应允进入内室,这是一处位于内厅右侧的暗室,可以完全隔绝外来声音的干扰 。一个妓院会有这么隐密的设施,倒让王廷讶异。
“想不到寻芳苑内会有这么样的一处地方。”他道出心中的疑问。
“这是从前的老板,也就是我以前的主子所建造的。当时的局势较不稳,战乱频起 ,这密室就是以防万一,好作为紧急藏身之用。”
想当初由于局势不似现在这么安定,因此捞女这行业也没有如今好做,不仅得看人 脸色,还没有人格尊严;哪像现在,她手下的那些姑娘,一个比一个跩,甚至一个不高 兴就摆出死不接客的架式。
唉,原以为媳妇熬成婆,没想到现在的老鸨更难为!
玉延点点头,表示他能了解。
“我今天来这儿是想和你谈谈有关巧芯的问题。”
“巧芯,她有什么问题吗?”一谈起那丫头,春娘的兴致就来了。
“我想带她走。”他毫不拐弯抹角的直言道。
“带她走?为什么?”她虽有意撮合他俩,但真要巧芯离开她身边,她可又舍不得 了。
“难道春姨不觉得这里并不适合她长住?”
没错,一个女孩家长年住在妓院里,虽说是清白之身,但别人又会怎么想呢?还真 是苦了他们巧芯。
“我也知道,但巧芯是不会跟你走的。”她娘在这儿,她哪离得开呀!这孩子就是 听话懂事的令人心疼。
“为什么?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
“难道你忘了昨天我曾跟你提及她娘的事。”春娘拧着一双柳眉,叹息道。
“这并不冲突,我既然要带巧芯走,当然连她娘也会一块接去。”他那亮如辰星的 眸光丝毫不带勉强。
“这不行呀!你根本不知道她娘得的是什么病,等你弄清楚后一定会后悔会这么说 过的。”
是痨病耶!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呢?春娘心里明白,这辈子除了她与巧芯没人 敢接近华芳︵巧芯她娘的闺名︶。
“什么病?我想知道。”玉延语气坚决。
“痨病呀!是会传染给人的,你不怕吗?老实说,若不是我和她是几十年无话不说 的好姊妹,我也不敢去看她呀!你只是个外人……”
“我不怕,也无所谓,只要巧芯愿意,我当然同意。”他气定神闲的说,压根不被 肺痨这种病给吓倒。
“你此话当真?”春娘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不怕死的人!
“千真万确。”
“那”””
“春姨,你在哪儿?春姨……”赫地,一阵阵惊慌失措的喊叫声打断了春娘接下来 的话语。
“是巧芯!”玉延首先反应,并率先冲出了密室,却刚好接住满脸泪痕狼籍的巧芯 。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他紧搂着她的肩,让她俯在他的肩上低泣着。
“娘……娘她昏过去了,已没了呼吸,我……我……”巧芯抽噎地说不出话来,此 刻的她早已六神无主了!
“你说什么?华芳她”””追出门的春娘正好听见这一段话。
“她在哪儿?你快带我去!”玉延急切的问,救人是半点不得马虎和迟疑的。
“娘……她在……在……”受到刺激的巧芯已呈半恍惚,说话也言不由衷、语无伦 次了。
“我带你去好了,跟我来吧!”春娘看不下去了!唉,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那就麻烦了。”
玉延拉起巧芯仍微微颤抖的手腕,随着玉娘来到后面的大杂院。
第四章
在大杂院的一隅,有问小小的柴房,斗室虽小但也干净清爽。其间目标最明显的莫 过于是倚在墙边的一个木板床,床上躺着一位瘦弱的妇人,那张病容似乎已被这场病折 磨得不成人样。
她就是巧芯的娘了?
玉延不做他想,立即趋向前,掀起老人的眼皮查看着,“只是暂时性昏厥,得立即 送诊。”
对,送诊。巧芯何尝不知要送诊,但由谁送呢?又有谁敢收呢?
她愁苦悲戚的说:“这镇上每个人都知道母亲得的是人人望而生畏的痨病,没有大 夫敢收她的。”
“我认识个朋友,我去找他。”玉延极自然的顺手抱起常母那瘦弱的身子,急急冲 出了房外,这景象让巧芯与春娘都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他竟然不怕这种可怕的病症!
这两三年来,巧芯看透了别人的脸色,自从娘的痛情爆发之后,镇上的人无不对她 娘敬鬼神而远之,避之惟恐不及,就深怕一靠近就会带病似的,更甭说是按触她了。
今天她第一次瞧见会有人敢主动接近她娘,还面不改色的抱起她就走!
难道是她错认他了,他并不如她所认为的,是个死皮赖脸缠着她的无聊男子、讨厌 鬼?
巧芯一面揣测,一面加紧脚步跟上,直至东郊一处狭小的茅草屋前,她的心思与动 作才就此打住。
那么偏远的地方,会有大夫吗?
接着她瞧见他挪出一只手,轻叩了声木门,并昂声喊着:“徐老开门,我是玉延” ””
果然,才不一会儿工夫,那道木门被打了开,站在两扇门中间的是一个年过七旬的 白发老翁。
“徐老,麻烦你,有病患。”初见面时的客套话全省了,玉延开门见山的就先将来 意告之,他明白巧芯她娘的病是不能再拖了,因为他已感觉到她手臂上的体温渐渐在流 失之中。
“是玉延,快!把她放到床上去。”老翁亦眼尖的瞧见玉延手臂上瘦弱的病重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