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宣,你怎么了?”
“唉呀,差点忘了,你弟弟生了病。快快快,扶他回房休息去,有话以后再说。”关老夫人所有的心思都让儿子给占满,再也容不下其他。
就这样,关伯禹搀扶着弟弟,随母亲一道离去。
谁也没留意到,呆立原地,浑身冰冷僵直,脸色比死人更惨切的若蕖。
???
关伯禹的弟弟……是仲宣!
天哪!开什么玩笑!她心爱的男人,居然是丈夫的亲弟弟!
闷痛的心口,好一阵子透不过气,直到脑子昏昏沉沉,几欲晕厥,她才恍恍惚惚地让微薄空气灌入肺腔。
同样姓关,相似的玉佩……原来这一切,并不是巧合,她竟迟钝若此!
比对着手中色泽相仿的两块琼玉,白若蕖无尽悲哀地闭上眼。
她该哭的,但是这一刻,她却只想笑。
“哈哈哈——”悲切的笑声不断,她好用力、好疯狂地大声笑着,不断地笑着,直到换不过气来,她还是停不住凄绝的笑。
怎能不笑呢?这一切……全都错谬讽刺到了极点!
是谁捉弄了她?命运?还是天意?
一颗又一颗的清泪,随着哀绝的笑声倾出。
他们之间,还有可能吗?她成了别人的妻,也成了他的大嫂……能吗?还能吗?
最后的一丝希望,在绝望的烈焰焚烧下,寸寸成灰,心,也随之寒绝、死绝。
???
挣扎了好久,白若蕖始终没勇气面对关仲宣,她不知道,她还有什么面目出现在他眼前,又还能再对他说些什么。
然而,她的懦弱,并不代表上天会仁慈的给她喘息空间。
失魂般地漫步园中,她的目光,直觉地让前方清冷修长的身形所吸住,她瞬间呆立原地!愣愣地望着他幽寂的背影。
是心有灵犀吧!他缓缓回身,对上了她泪光闪动的凄柔水眸。
霎时,恍如隔世的悲哀涌入两人之间,她凝噎无言,眼眉戚然;他意冷心寒,悲恨难诉。
“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控诉的神情,教她有口难言。
“我……仲……仲宣……”颤抖地轻唤了声,未语气先咽,止不住的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关仲宣像是什么也感受不到,眸光透过她的泪,视而不见地落在漫无着落的茫茫远方。
“原来你还认得我?呵,真荣幸,我还以为你会抵死不认呢!”冷冷淡淡的男音,像是以着层层寒冰包裹,锁住某种狂涛骇浪般的情绪。
“别……别这样……我不是故意的……”源源不绝的泪,像是没有尽头,融了寒冰,也敲碎了他伪装,拚命压抑的情绪,一瞬间爆发了开来。
“该死的!白若蕖,该死的你!你究竟在搞什么鬼!”他发了狂,像疯了似地扣住她的肩,死命的摇晃。
白若蕖紧咬下唇,在他粗狂的行止下,她只觉头晕目眩,阵阵不适的感觉涌上胸口,冲击着她,脱出了掌控的力道,几乎捏碎了纤细的肩。但,她并不喊苦,也不愿喊苦,因为她知道,他的心,同样的苦……
“大嫂?哈哈哈——”他疯狂的大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请教一下,我该怎么喊你?大嫂?是吗?是吗?”
他咄咄逼问,眸中漾着水光,脸庞有着扭曲的悲恨。
她拚命的摇着头,抛扬空中的泪花,正如他们凄切的心,一场美丽的忧伤、美丽的错误——
“别怪我,别怪我……仲宣!我也不想这样……你一去便音讯全无,我等到的,不是你,而是你大哥,所以我……”
冷不防地,一记巴掌挥向她,白若蕖傻了——
而他,心也寒了。
“原来,这就是答案!”阴郁的瞳眸浮起了狂炽怒焰,彻底焚掉了理智。“认定我负了你,于是便决绝的下嫁于我的兄长,白若蕖!你竟然用这么激烈的手段来报复我,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啊!你——好可怕!”
“不是这样的!”她大声喊着,百口难辩。颊上,是热辣辣的疼,却比不上心头泣血狂痛的万分之一。
“事实俱在,你还想解释什么?”关仲宣狠狠地甩开她,痛心疾首地沉声道:“你知不知道,因为那场连日大雨,我碰上山崩,被困在不知名的小村落中月余之久,在失去联系的日子里,我日日夜夜,想着念着的,全是你!怕你着急,怕你难过,怕等不到我的你,会悲伤,会哭泣,会胡思乱想……为了你,我不顾一日日加重的病情,罔顾大夫的劝告,坚持日夜兼程的赶回来,为的是什么?是你!只为了一个你!结果呢?你是怎么对待我的?枉费我如此真心待你,换来的,却是你的背叛、你的另嫁兄长……白若蕖呀白若蕖,你怎能这么对我?!”
一声又一声揪肠椎心的指控,有如利刃,一刀刀剜上她鲜血淋漓的心,逼得她哑口无言。
无视她楚楚堪怜的泪颜,他一字字痛绝地逼出话来。“白若蕖,今生,我恨你到死!”
重重地说完这句话,突来的疼楚撕心裂肺地袭来,他按着胸口跌退了数步,却压不下那股天绝地灭的剧痛,一口凄恸的惊心血红狂呕而出!
白若蕖惊呼了声,又慌又急地上前扶他。“仲宣,你怎么了?”
“不要碰我!你不配碰我!”他激烈地挥开她,爱之入骨的狂,如今已让恨之欲绝的痛所取代。
“仲宣,你别这个样子!”白若蕖吓坏了,惊惧无措地哭喊着。“你要恨我、怨我都好,只求你别和自个儿过不去,我看了心痛啊!”
“多么情深义重啊!”他讽刺而尖锐地大笑。“够了,白若蕖!如今的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些话?再动人的言语,如今看来,只会更虚伪、更可笑!”
“就当是大嫂!行吗?我以大嫂的身份……去关心……小叔……”她绝望地泣喊出声,彻底的将自己打入无底深渊。
心,好痛、好痛……
她语不成声,哽咽的喉间,再也挤不出多余的句子。
“大嫂?”真的,他明明是想笑的,可是为什么,眼前的视线却模糊一片。
是泪吗?
荒谬!他才不会流泪呢!尤其是为了她……
她都说了,是大嫂,是小叔,不是吗?
哈哈!他是应该笑的,怎么可能流泪,对不对?
“好一个大嫂!我关某人辈分小你一截,不敢劳驾大嫂!”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说完最后的一句话,他与她,再也无话可说!
转过身,不再留恋,也不再多看她一眼,他僵直身子,一步步绝然而去。
在他身后崩坍的,是两人共同筑起的鸳鸯梦,以及两颗曾经密密相偎、以为可以缠绵一世的心——
第六章
那一日之后,关仲宣的病势更加沉重了,看得关家人是心急如焚,而白若蕖则是柔肠寸断,心痛不已,却不得不强自隐忍。
想他、念他、渴望见他,却又怕挑起轩然大波,她可以任性的爱其所爱,什么都不在乎,但,却没有办法不去在乎他、顾及他,他还有大好的人生,有似锦的前程,她不能毁了他的声誉!
他是那么的出色、那么的完美,他可以拥有更好的女人来匹配他,而她,已成了这世上最不配拥有他的人,她,只能是大嫂……
无声的泪,悄悄滑落,她深深的知道,他们这辈子,是再也不可能了。
她唯一能做的,是守住一生的情,退到能看得到他的角落,以不困扰他的方式,默默爱他。
熬不住椎心的忧虑,她抛开顾忌,主动向关伯禹问了他的近况。
“你说仲宣?”关伯禹诧异地挑高眉,似乎很意外她会提起这个。
“呃……”她不大自在的别开眼。“同住一个屋檐下,多少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毕竟他目前算是我的……小叔。”她困难地挤出声音。
听她这么说,关伯禹似乎颇为惊喜,连忙说:“那当然,那当然!你能有这种想法,我真的很开心。”
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造成她的转变,但是她肯去关怀他的家人,也算是多少有点接纳他了吧?
单就这一点,便值得他欣喜若狂了。
私心里,他其实渴望留下她,甚至……希望她那个情人能一直无消无息下去,常言道:日久生情,只要他用真诚感动她,时日一长,也许,她对他会有些许的感情……
白若蕖避开他热切的凝视,生硬地道:“你还没告诉我,仲宣的情况究竟如何?”
“说到这个……”他情绪往下跌,一脸的忧心。“我已经请大夫来看过诊了,大夫说,他早些时候染上风寒,因为没好好调理,所以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现下在调养上就要多费一番工夫,此刻人还虚弱得很呢。”
白若蕖愈听,眉心愈是深蹙。“怎会这样呢?有没有人照顾他?”
“当然有。算一算时间,下人应该也煎好药了,我最近比较忙,但每天还是会抽空去一趟。”
“我……可不可以去看看他?”犹豫了好久,她硬着头皮提出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