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声凄厉的尖叫,传遍房内的每一个角落。
“蕖,你忍着点。”他心慌地安慰着,那一声声惨切的呐喊,像是无形的利针,一针针刺入他的心坎。
“夫人,你再用点力!”产婆也忙出了一身的汗来,着急地指示着。
“我……啊——不,我没有办法……”她哀哀呼喊,毫不留情的痛楚,像是要将她撕裂,疼得难以生受。
“可以的,你可以的,蕖,坚持下去,为了我,为了孩子,好吗?”
浑浑噩噩的脑子,因这句话而划过一瞬间的清明。“为了……你?”
“是的,为了我。求你,一定要坚强。”他坚定地紧握她的手,传递着无言的信念。
“会的,我会的……”她喃喃道。为了他,也为了他们的孩子,她会坚强,也一定得坚强!
一股油然而生的无形力量重新燃起,她咬紧牙关,迎向这道人生挑战。
听着她一声声悲厉凄切的哀呜,关仲宣痛苦地闭上了眼,不忍心看她那倍受煎熬的神情。
“这位爷儿,尊夫人……”
“啊——”又一声惨绝的哀叫响起,关仲宣心下一惊,想都没想,决然道:“必要时,不计代价,一定要保全母亲。”
即使,是牺牲那条无辜的小生命——
思及此,胸口又是一恸!
产婆呆了一下。
没……那么严重吧?她只是要说,第一次生孩子,难免比较麻烦,会多受一点的折腾,要他别太担心而已呀!
这男人真是疼老婆疼到大惊小怪的地步了。
皱了下眉,她摇着头对白若蕖说:“夫人,你这样不行,得再使点劲儿。”
“我……我……”她已痛得浑身虚软,再也使不出力来了,但是她知道,她必须撑下去,不为自己,而是为了他……
剧烈的疼楚麻了四肢百骸,意识虚虚浮浮,她死命的咬紧牙关,依着产婆的交代而行——
“天!蕖,你别这样,快松口!”关仲宣看得心惊。她正死咬着自己的唇,贝齿深深陷入了下唇。
“我叫你们准备白布让她咬着,你们没有吗?”
关仲宣无心理会产婆的抱怨,怕她伤着了自己,使力地扳开她的嘴,情急之下,他不假思索地将自个儿的手腕凑到她嘴边。
她已疼得什么都无法分辨,潜意识中,只知照着产婆的吩咐,使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恍恍惚惚,她尝到了丝丝血腥气味……
关仲宣蹙紧了眉,硬是不吭一声,手腕渗出的点点血丝,远不比她惨无血色的面容更教他难受。
直到——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传了开来,她松懈下来,他也重重吁了口气。
“恭喜这位大爷,是个眉清目秀的千金呢!”
是吗?一个可能会很像、很像若蕖的女娃儿?
他伸出手,惊喜而胆怯地由产婆手中接过打理好的小宝宝。
产婆像是对那种傻气的表情见怪不怪,完成了任务,便识相的退下。
“她生得好漂亮——”望着灵动清秀的小娃娃,关仲宣情难自已地轻扬唇角,指尖好轻、好柔地碰触她小小的脸蛋,怜惜地像是怕碰疼了她。
“蕖,她好像你。”转头望向无比虚弱的白若蕖,她牵强的撑起眼眸,对上他掩不住喜悦的脸庞。
“你……喜欢她吗?”
“当然。”他连想都没有,无比心怜地在小娃娃的额上印了记轻柔的吻。
是骨血相连吗?他看来,是那么的满足,就好像早已知悉怀中的小小人儿是他的女儿。
一阵热浪冲击胸臆,她感动地朝他伸出了手,低唤:“仲宣……”
他本能地迎向她,大掌与之交握。“什么事?”
正欲张口,她的目光让他腕际的血痕给吸住。“这……”
想起稍早前,意识迷蒙之间所尝到的血腥味,再看看他腕上的伤痕,她像明白了什么,捉着他的手,心疼地猛掉泪。“你好傻!”
关仲宣见状,单手抱着小娃儿,另一方面还手忙脚乱的安抚泪人儿。“蕖,你别这个样子,这不算什么的,你才刚生完孩子,情绪不要太激动。”
白若蕖吸吸鼻子,贪恋着他拭泪的温柔。
“仲宣,你要不要替宝宝取个名?”
“可……可以吗?”他有些受宠若惊。
口吻,有着掩不住的渴望,却又怕失望的惊怯神情,看得她好心酸。那一刻,她几乎就要冲口而出:你是孩子的父亲,还有谁比你更有资格?
“那大哥那边……”大哥是孩子的父亲,起名儿的权利,本该留给他。纵然满心酸楚,他仍没忘记这一点。
这句话,敲醒了她的理智。
她什么都没资格说……
她摇了摇头,执拗地望住他。“无妨的,我要听你说。”
关仲宣低头看了下小娃儿恬静的睡容,柔声轻道:“如果可以,唤她心莲好吗?小名莲莲。”
“嗯。”她绽出轻浅幽柔的笑,再也敌不过浓重的倦意,垂下了眼皮。
莲莲,他与她共有的小宝贝……
“睡吧,我会用我的方式,一生守护你,这是我承诺过你的,今生今世,永不悔。”
跌入梦乡前,那伴着她的低柔嗓音,深情依旧。
第八章
喜获麟儿的关家,一下子忙碌了起来,为了迎接这小小人儿的到来,大伙儿可全都笑容洋溢地忙碌着呢!
初抱过软绵绵的小娃娃,关伯禹既惊喜又紧张地问道:“这就是我们的女儿吗?”
一句“我们的女儿”,说得那么自然、不作假的真实喜悦,令白若蕖有着暖暖的感动,她看得出来,他是打心底接受这个孩子。
“唤她心莲,可以吗?”她询问着。
“傻瓜!你喜欢就好,问我做什么呢?”关伯禹纵容而宠溺地回了她一笑。
只不过,令人不解的是,自从心莲出世以后,关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就明显冷淡了许多。
她想,应该是她没能生个男丁,令婆婆感到失望吧?
婆婆一夕骤变的态度,令她无所适从。一开始,原本只是冷漠疏离,到后来,却演变成了冷嘲热讽,对她做的每一件事挑斤捡两。
她逐渐明白,在婆婆眼中,她是动辄得咎,于是言行举止,也就更加的小心翼翼,只但愿能少惹婆婆不快。
在人前,关老夫人并未做得太明显,或许,也顾虑到伯禹的颜面及心情吧!毕竟她是伯禹的妻子,所以若蕖她也就更不敢露出一丝端倪。
她欠伯禹的也够多了,她真的不想再因为她的事而让他苦恼伤神,这点小委屈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现在,她唯一希望的,是女儿能平平安安、无忧无愁的长大;再有的话,也是来自牵念难舍的他……愿他也能寻着自身的幸福,飘泊苍凉的心,有人收留、有人心疼——
一日日过去,小莲莲由只会嚎啕大哭的小娃娃,到牙牙学语,身为母亲,白若蕖心中真有说不出的骄傲与满足。
然,最令她头疼的是,小莲莲不怕生,却特别怕孤独,只要一落单,绝对会心慌地哭了个惊天动地,时时都得有人抱着她、哄着她。
关仲宣看了心疼,所以不论再忙,总不忘呵疼地抱抱这个小宝贝。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也或许是其他,关仲宣成了这个家中与莲莲最亲近的人,只要他怜惜的逗逗她、哄哄她,莲莲便乖得像什么似的,连她这个当母亲的都自叹弗如。
???
关伯禹才刚忙完生意上的事,正要回房看看妻儿,经过园子,便听见莲莲的啼哭声。
“娘子,莲莲怎么了?”他关心的上前探问。
“我也不知道,就是哭个不停。”白若蕖用尽了方法安抚怀中的小娃,忙得香汗淋漓,女儿就是不买帐。
“是不是饿了?”关伯禹依着常理推测。
“我才刚喂过她。”她没辙地几乎也想跟着哭。“莲莲乖嘛,娘求你好不好,等会儿给你吃糖,不要再哭了!”
关伯禹失笑出声。
瞧瞧,这傻憨憨的母亲,居然在与稚龄女儿打商量?
“哇”小莲莲哭得更加壮烈。
“叹!关心莲,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哦!”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何必撕破脸呢?真是太不给面子了,存心逼你老娘发火!
这下,关伯禹不笑都不行了。
“女儿什么都不懂,你威胁她做什么?”
“我……”就是很泄气、很没成就感嘛,怎能怪她?
“我来试试。”
白若蕖赶紧将烫手山芋塞到丈夫手中,然后用力地喘了一大口气。
真是被折腾得快疯了。
然而,情况依然。
关伯禹卖力地哄,小娃儿拚命地哭。
“天哪,娘子……”关伯禹苦着脸望向妻子。
两个大人竟搞不定一个小东西,丧气地几乎要三个人一起抱头哭个痛快了。
“怎么回事?”闻声而至的关仲宣看着亭子里头欲哭无泪的两人。“怎么让莲莲哭成这样?”
“我们也不想啊!”关伯禹叹了好长一口气。
“把孩子给我。”关仲宣伸手接过孩子,心疼地轻哄着。“莲莲乖哦,不哭,谁欺负你了?我的小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