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要看看,这名英俊多金的男人,有没有办法连她也迷到晕头转向。
底下三十几层楼,分租给其他公司团体,据她初步估计,这光是每月租金,就够他花钱花到手软,更别提其他了。
由三十五楼开始,是远宁的总公司。
她被带往会客室,等候那个日理万机的总裁大忙人。
纪沛阳由顶楼的休息室,搭乘私人电梯下楼来。
休息了一上午,头疼欲裂的情况仍是没好转多少。
昨晚与客户应酬,多喝了几杯,现在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宿醉感。
他苦笑一声。
说来有些悲哀。他从来都不是嗜酒如命的人,而那个本该是最温暖的家,却让他感觉像是一座几乎令他窒息的牢笼,他没勇气跨进一步,原本的滴酒不沾,却被逼得只能以此寻求解脱。
昨晚,又梦见她了,梦见过往的种种,一幕幕清晰如昨,一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她每一记轻颦浅笑,以及娇躯的柔软温香……
醒来后,只遗留苦涩与惆怅。
是啊,她早就离开他了,在七年前。
她是带着破碎的心离开的,他永远都忘不了。
他给了她痛苦,然而,她又何尝不是?这些年来,他所承受的,只能说是一场醒不来的梦魇,他并不比她好过多少啊!
究竟,是谁亏欠了谁?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已分不清楚。
按着隐隐发疼的太阳穴,他随口交代秘书泡杯浓茶,便要进总裁办公室。就在转身的同时,一道似曾相识的倩影自眼角余光掠过,他浑身一震。
是昨夜残梦未醒吗?
屏息地回眸望去,三两名员工穿梭在走道上,却不是他所渴盼的。
傻呀!纪沛阳,明知她早已远去,为什么这些年来,你还在下意识的寻寻觅觅,在茫茫人海中,企图找着相似的身影,就是不肯看破?
他在心底嘲弄着自己的昏昧,迈开沉重的步伐回到办公室。
“总裁,代表迅伟合作案的接洽人已经在会客室等候了,您要见她吗?”年轻貌美的女秘书将浓茶放下,恭敬地请示。
“请她进来。”他眉心深蹙,强忍身体的不适。
他就是接获秘书的知会,才会下楼来的。与人有约,他从不失信,否则他现在不会坐在这里。
啜了口浓茶让脑子清醒些,他疲惫地往后靠向椅背,无力地闭上了眼。
叩叩!
两声礼貌的敲门声传入耳中。“总裁,童小姐到了。”
童?她也姓童?
呵!那又如何呢?反正不会是她。
一次次的期待,一次次的失望,伤痕多到他已经学会不再抱任何希望了,反正最终无疑的只会是失落。
既然明知如此,何必还要再折磨自己?
“请进。”他淡漠地出声,甚至连看的欲望都没有。
“谢谢。”向带路的秘书颔首示意后,她望向那位早已久仰大名、好奇得不得了的青年才俊。
他的样子看起来有点糟糕,也许她来错时间了。
她偏着头,礼貌性的送出关怀。“纪总裁,您还好吧?”
纪沛阳甩甩头,那太过熟悉的清柔音浪,多似七年来午夜梦回中,深深萦绕心臆的她……
这让他脑袋更加昏沉。
疯了你!纪沛阳,大白天都会产生幻觉。
他一手撑着额,一面揉了揉抽疼的两鬓,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强打起精神会客。
“请坐,童小——”头一抬,四目相接的刹那,声音全卡在喉咙里。
童采宁倒吸一口气,忘形地惊呼:“你——”
天!是她,真的是她!这真的不是幻觉?!
他闭了下眼,脑子一片晕眩。
会吗?会吗?苦苦熬了七年,本以为她已飞往哪个不知名的国度重新追寻自身的幸福,没想到,有生之年,他竟还能再见到她。
采宁、采宁……他最心爱,也最让他心痛的女子啊……
心在颤抖,呼吸浅促,他甚至不敢睁开眼,怕那只是幻象,他终归得面对现实的残酷与自身的悲哀……
童采宁跌跌撞撞地退了好几步,太大的惊吓,使她失了平日的镇定,几乎要惊叫出声,夺门而出。
从不预期会再见到他,尤其是在她全无心理准备,还无法完全淡化两人的过去的时刻!
不该的,她不该对他还有感觉,一切早该云淡风轻了……
下意识的,她转身想逃——
“采宁!”一声充满痛苦、饱含思念的叫唤响起,她钉在原地,再也举不起步伐。
纪沛阳毫不犹豫地冲上前,紧紧将她抱住,什么也不愿想。“别走!别再逃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别这么残忍地对我!”
痛楚的低诉,勾动了她长年压抑的思念,冲击心扉。
多久了?这怀抱,曾是她最深的依恋,原以为,她可以依偎一辈子,谁知——
他,早已不是她的。
“放——放开我,求你。”这是不对的!残余的理智不容许她沉溺。
纪沛阳一震,咬牙松开了她,别开的眼眸,掩去深深的痛。
今非昔比,他怎会忘了呢?
退到窗边,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她,强抑下想碰触她的渴望。
“沛阳……”凝望背身而去的他,她暗自伤怀。
“你——”他想问,她后悔了吗?这些年来,她可曾后悔过当初做下这样的决定?
他们之间的聚散,全由她一句话,而他,为她的这个决定,尝尽了伤楚。她呢?是否后悔当初太过轻易地放弃他?松开两人紧握的手?
这些话,没勇气问出口。
转了个方向,他改口:“你过得好吗?”
“很好,真的很好。”失去他,但却意外的有了小旭,往后漫漫年岁,让她有勇气熬过来。
想起她的心肝宝贝,嘴角不禁流露几许轻柔的微笑。
由那张小小俊容中,就仿佛看到了心之所系的男子,足以稍慰凄苦的心。
“是吗?”她过得好,却苦了他……
她笑得那么心满意足,应是找到了另一个可以带给她幸福的人了吧?
呵,为什么不呢?都七年了,难不成他还以为她会为了一段不堪回首的情殇,小姑独处,痴念着他吗?
“你呢?这些年,过得如何?”她关心地反问。
“我结婚了,如你所愿地娶了她。”然后,过着地狱一般的晦暗生活,度日如年。
“噢。”她沉默着,一时搭不上话,不自在的移开视线,留意到桌上的相框。
“我女儿,叫纪欣恬。”顺着她目光的停留地点,他加以解释。
童采宁抿紧了唇,再也发不出声音。
这么说来,他应该——很幸福吧?
心头酸酸的,想起小旭,再看看照片中笑容甜美的女孩,她突然间有些怨慰。
为什么该有这么大的差别?这一切,原本都是属于小旭的……
该怪谁呢?是她的懦弱,连带的,也牺牲掉儿子的权利,让他受了太多不公平的待遇。
像是看穿了她的情绪波动,他轻嘲:“你不是说,你祝福我们吗?我除了成全你,还能怎么做?反正,也没人问过我的意愿。”
听出他话中的悲怨,童采宁讶然以对。
“难道不是?你满心只想顾全采馨,何曾顾虑过我的感受?明知道我心里除了你再也容不下其他,却还不遗余力的将我推向她,你想过没有,你的退让牺牲,成就的也只是一对怨偶?!”
一连串的陈述,让她听出了端倪。“你们——处得不太好,是不是?”
他苦涩地回应。“你还会在乎我的死活吗?”
垂下眼睑,她怯声道:“你——在恨我吗?”恨她不该轻易言别离?恨她不做任何努力就放弃了他?
“我已经分不清,我们之间到底是谁该恨谁了。”将沉重的身躯抛进沙发当中,他早就已经心力交瘁。
“沛阳……”她呐呐无言。
这些年,他究竟是怎么过的?为什么看起来好沉郁、好沧桑,往昔的神采飞扬早已寻不着痕迹。
“别说了,我不要你的抱歉。”这些,本就是可预见的状况,既然挽不回什么,那就让他自行面对自身的悲哀,多说,心只会更痛。
沉沉一叹,他强撑起最平静的表情面对她。“你来,不是要谈合作案的吗?”
“呃——对。”她怔怔地,转换不回来的思绪呈空白状态。
“我很意外是你。”见她这副呆愣样,他实在不敢相信,迅伟企业会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来负责,今天如果对象不是他,肯定会弄砸。
她眨眨眼,说不上话来。
曾经是耳鬓厮磨的恋人,一时之间,她心态调整不来,很难用对客户的态度与他讨论任何事。
纪沛阳不发一语,极有耐心地等候着。
“呃,我……我想……”太多的爱恨纠葛,交织在两人之间,教她怎么能若无其事的和他谈公事啊?
“你知道的,只要你开口,任何事,我都会依你。”从来就是这样,甚至——他的婚姻也是。
看吧!如此隐晦暖昧的情况,她哪开得了口?
“沛阳,你不能这样,公事归公事,别感情用事。”
“那也是只对你。你很清楚的,从相识到现在,有哪件事,我没顺着你?”就算她开口要整个远宁企业,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双手奉上,对她,他没有什么是给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