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吞了吞口水。“我想不出天衣无缝的好说词嘛,说用完了,那太夸张,没人会信:说药丢了,要是不小心让人发现在你那儿,那无痕不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吗?我已经害了你一次,再来一次,我都不敢想像会怎样。”
“所以小姐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情愿苦了自己,咬紧牙关任伤口疼、任伤口一裂再裂,久久难以愈合,却还什么也不说,强颜欢笑的说伤口早好了,留下这么深的伤痕也无所谓?”每说一句,胸口便抽紧一分,他闭上眼,沉沉地抽了口气。
“没……没这么严重啦,无痕说得太夸张了。”
“别再安慰属下了!”他微微激动的低喊。“同样的伤,无痕身上有过十几道,无痕比谁都清楚!”小姐本是那么的完美,一道不该有的伤疤,却为他而留!
“无痕……”夜雪讷讷地看着他。
无痕很少这么失态,她就知道他一定会很难过。
“别这样啦!”她绕到他跟前蹲低身子。“都过去这么久了,我都忘记那是什么滋味了,何必耿耿于怀?不过就是一道疤痕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也看不到。”
可是看到的人,心会疼呀!小姐怎能说得如此云淡风清?
“小姐未来的夫婿呢?他会怎么想?”不能将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在心爱的男人面前,小姐难道不遗憾?
“无痕会因此而嫌弃我吗?”她突然冒出一句。
“当然不会!”他连想都不想。这道伤之于他,是最美的烙印!
“连无痕都不嫌弃了,何况是将要与我相守一生的人。如果会在乎一道疤,那我实在没有下嫁的必要,对不?”
风无痕无言以对。
夜雪偏着头看他。
无痕一向都很严肃,俊脸老是冷冷淡淡的,也许是因为自身沉稳内敛的性子使然,他鲜少有乱了阵脚的时候。想起他看到衣不蔽体的她时的表情,虽然很羞人,但是说实在的,一思及他失去镇定的模样,就让她觉得很有趣,无痕可从来不曾这么方寸大乱过,好像脑袋全打结了,直可用落荒而逃来形容。
她不由得笑了出来。
“小姐在笑什么?”风无痕伸手将她扶回她原先坐的位子上。让小姐蹲在他脚下的画面并不合宜,她却老爱这么做。
想起他来此的原因,他问道:“听说小姐身子不适?可有好些了?”
“有。”她一点也不意外他的消息灵通。
“请大夫看诊过了?”他不放心的又问。
“嗯。”她再一次点头。
“大夫怎么说?”
每次夜雪生病,总会来这么一段大同小异的对答。
“身子虚弱,受了点风寒,要小心调养。”她用麻痹的口吻照本宣科的重复了一遍。哼,她都听到不要听了,无痕怎么都问不烦?
“那方子呢?属下去替小姐抓药。”
“不用麻烦无痕,药抓回来了。”
“真的吗?”他怀疑这是她逃避喝药的把戏,因为她用过这一招,结果一个小咳嗽拖到最后成了卧病在床。
小姐的体弱让人忧心。
夜雪不堪被冤枉,嚷道:“我没有骗无痕!因为无痕会担心,所以我会乖乖喝药。”她可不想害无痕再一次不眠不休、寸步不离的照顾她。
风无痕这才信了她。“那药呢?属下替小姐煎。”
“不用了啦。”无痕又不是下人,叫他一个大男人去替她熬药,未免太委屈他。
“小姐无需多想,这是属下该做的。”只要关乎小姐,便是他风无痕的事。
“那好吧。”看出他意念坚决,她取出柜子里的药,如数交给他。
无痕对她的呵护,真的是无微不至,她好感动。
真的,她觉得有了无痕,就是她最幸福的事了。
第五章
那几帖药一落到风无痕手中,夜雪就完全没有打混的机会,每一餐膳后,风无痕一定准时将药奉上,比夜雪那几个贴身婢女还富责任感,夜雪才会咕哝着说:无痕不但是称职的好护卫,更是称职的好保母,比她从前的奶娘更难缠!
风无痕摇头苦笑。
堂堂七尺的大男人,居然被比喻成了奶娘,真不晓得他的好小姐是在恭维他还是侮辱他。
想归想,端着药汁的风无痕,脚下仍是没有停留的往夜雪房间走去。
绕过回廊,直穿花园,一道纤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挑了下眉,淡然喊了声:“大小姐。”
“赶着去哪儿呀?”俞朝宁明知故问,娇媚的瞥了一眼他碗中的药汁。哼,又是那个娇弱无用的病西施!
“大小姐明知道的。”他没心思和她纠缠。“属下还赶着给二小姐送汤药去,恕属下失陪。”
他想由另一侧走,俞朝宁身形一移,又挡了下来。
看来是执意寻衅了。
“晚一点死不了人的,你紧张什么!”
风无痕无奈的暗叹。“二小姐好歹是您的妹子,何必这般口不留情?”几日前的羞辱,他仍记忆犹新,小姐泪儿涟涟的伤心样始终印在他脑海。“属下斗胆,请大小姐往后别再说些伤人之语,徒惹二小姐难受。”
“怎么,心疼了?”俞朝宁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风无痕沉下脸。“事关二小姐清誉,大小姐请慎言!”
“我又没说什么,何必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俞朝宁冷笑着讥刺。
说得倒像是他疑心生暗鬼了。
风无痕抿紧薄唇,凝着脸不语。
俞朝宁冷不防地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我也没说错嘛,你像条狗一样,忠心耿耿的守在雪儿身边这么多年,难道不是对她心生爱慕?”
眉宇轻轻蹙了起来,深亮的黑眸覆上薄霜。“属下只知守护小姐乃职责所在,无关乎情爱,此心磊落坦荡,无愧天地,若他人有了这样的想法,实非无痕所能左右,悠悠众口难杜,毕竟好事之人,不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俞朝宁俏容乍变。“风无痕,你拐着弯骂我?!”
“不敢。大小姐既非好事之三姑六婆,属下之言与您何碍?”
可恶,她连口头功夫都位居下风!
俞朝宁气极,失控的一掌挥向他。风无痕一秒不差,凌空攫住了飞来玉掌。
“你……你敢反抗?”
“属下深知自己的身份,本就打骂由人,只是,属下此番将前往二小姐房中,为免惹她愁绪,属下只得造次。”
“呵,好一对苦恋鸳鸯,你怜她、她惜你的,让人好生欣羡呀……啊!”未完的话戛然而止,她痛呼出声,风无痕蓦然缩紧的手劲,令她青葱玉腕上赫然多了道红色痕迹。
他凛着脸,寒气逼人地道:“属下说过,与二小姐之间只有主从情谊,大小姐莫要信口雌黄,坏小姐声名!若有中伤小姐之流言,属下不保证会做出什么样的举措!”
“你……”她气得面红耳赤,语调颤抖。“你这是在威胁我?”
“随大小姐怎么说,属下只知忠心护主,若有得罪之处,实属情非得已。”顿了顿,他直视她,沉沉地道:“无痕性子,大小姐当知一二,无痕本是狂人,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若大小姐执意伤害二小姐,那么莫怪属下没提醒您,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若让无痕忍无可忍,您将会见识到何谓不择手段,无痕说到做到!”别以为她是俞府的大小姐,他就不敢拿她如何,他也是懂得报复的,就怕她生受不起!
“你!”她一时气极攻心,另一手向他袭去,风无痕侧身一闪,轻而易举的化了她的招式,俞朝宁不放弃的恶意纠缠,一招又一招攻向他门面,虽然她一手让他控制住,但手捧汤药的风无痕也没占到上风,他根本无法回手,她非逼得他抛下药汁与她对招不可!
以另一个角度来看,舍下药汁便等于舍下夜雪,虽是在这种情况下,但是能让他因为她而放弃夜雪,也够她心理平衡了,她可以让自己认为夜雪对他并不是真的那么重要。
可偏偏不论她如何使出浑身解数的攻击他,他就是只守不攻,一番激烈对峙下,手中的汤汁也不曾洒出半滴!
俞朝宁是存心找麻烦,这样的对招三天两头就会上演一回,他已经习惯了。
“别再白费力气了,大小姐从以前就不是属下的对手,除非属下自愿,否则大小姐是讨不了什么便宜的。”
当凌厉的一掌不死心的再度挥来,风无痕不耐烦地松了钳制她的右手,改为接住她那只猛惹事端的手,巧妙的一旋手,将她扣在臂弯之中,不让她再有机会撒泼。
“够了没有?”他已经开始受不了她了。
俞朝宁突然静了下来,怔怔愣愣的看着他,脸上悄悄浮起一抹嫣红。
风无痕也留意到两人身子相贴过近的亲密,迅速放开她。
“你……我……”
“真正的不可告人,是如大小姐此刻的模样。若自身行不正、坐不端,试问,尚有何面目咄咄逼人地指控他人败坏门风?”他口吻带着冷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