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潋彤甩甩头,抛掉一瞬间涌起的惊异感受。
今晚,她老是心神不宁,总觉得好似有什么事就要发生,而那将彻底改变她的人生……
好奇怪的感觉。
她蹙了下眉,不甚明白那异样的感触是由何而来。
由于一再地魂不守舍,所以她早早就挥退侍女,独坐窗边望月凝思。
今晚的月并不亮,夜色暗暗沉沉,恍惚中,似有一道黑影掠过——
她眨了下眼,再定睛一看,幽阒的夜,静溢如昔,哪有什么黑影,准是她又闪神了。
夜色愈深,气候也愈冷,稍早前斟来温暖小手的水杯早已失了温度,她反手关上窗,才刚转身,正准备回暖和的被窝睡个好觉时,一道暗影晃过眼前,一股压迫感朝她直逼而来。
第一个闪过她脑海的意念是——来者不善!
"啊——"本能地她就是慌了。正欲张口呼救,对方反应亦极为快速,一手捂住她的口,准确俐落地朝她睡穴点了下去,同时,探手接住自她手中滑落的水杯,沉稳地放上桌面。
原来——方才那道黑影,真的不是朱潋彤的错觉。
失去意识前,这是惟一停留在朱潋彤脑海的意念。
盯视著跌落他胸怀的娇软身躯,他面无表情地抱起她,如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沉沉夜幕中。
双月阁中,平静一如往昔,只除了——少了主人。
思绪浑浑沌沌,朱潋彤努力想集中精神,一阵阵模糊的音浪飘过耳畔,分不清现实抑或梦境——
“大师兄,我们为什么要怎么善待她,直接将她在地上就行了,还让她睡得这么安稳!”一道不平的抗议之声响起。
"阿峰,厚道些。"
"哼,这女人在虐待人的时候,可没想过要对谁厚道!"
"事情还没弄清楚,别妄下定论。"
岳峰本是张口欲言,最后仍是乖乖地抿紧了唇。
大师兄的话,他们总是无异议地信服。
"是啊,二师兄,你就学学大师兄吧,做事别老这么冲动。"
"我……"小师妹一颗心全向著大师兄,不论大师兄做什么,她总是无条件的支援,而面对小师妹,他又总是没辙。因此他还能说什么?
然而,他就是不明白大师兄在想什么,事情还不够清楚吗?他到底还想弄明白什么?
是啊,他还想弄明白什么?孟靳自问。
连他都弄不懂自己的心思了。
望著这张沉睡中的容颜,是那么的纯净可人,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这般清灵娇美的人儿,会有一颗狠辣冷情的心。
见他失神的望著朱潋彤发怔,一阵怪异的感受掠过孟瑛心头,令她感到不甚舒坦。
危机意识来得突然,明知大师兄不可能喜欢这名刁蛮郡主,可偏偏她又生得出乎众人意料的娇美,当大师兄将她抱回来时,所有人全看呆了也是事实。
她真的好担心……
担心大师兄会被她的美迷惑了心智;担心这名女子会在他们平静的生活中,挑起未知的变数,更担心——自己的地位会被取代。
"大师兄……"随著莫名的惶然,她轻唤出声。
"怎么了,瑛妹?孟靳回过兴,那张荏弱而写满忧虑的娇颜,引起他的关切。
"我……我……"那双凝视著她的眸光依旧温暖,覆上她脸庞的大掌,依旧有著最真的疼借,一切都没变。
是啊,一切都没变。她在捕风捉影什么呢?朱潋彤只是一名外来者,不可能闯入他们之间,也不可能会取代她和大师兄多年的情谊,是她多心了。
“没什么。”孟瑛摇摇兴,柔柔地回他一笑。
不可以再胡思乱想了。她暗暗告诫自己。
孟靳这才放下心来,回过头的同时,床畔中的人儿低吟了声,静止的眉睫轻轻眨动,睁开了眼。
脑海,短暂的一阵空白。
朱潋彤黑白分明的眼朝室内转了转,掠过一张张陌生的脸孔,最后停在靠她最近那名俊雅不凡的男子身上。
方才……那此起彼落的对话声,就是由他们口中传出来的吗?那——他们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你醒了?"孟靳退开一步,种淡的语调,听不出情绪。
"你们——"昏迷前最后一幕记忆涌回脑海,潋潋彤坐直身子,娇颜激起怒意。“是你把我掳来的?”
无视她的愤怒,孟靳不卑不亢地开口。“冒犯了郡主,实属情非得已。在下有一事请教,还请郡主据实告之。”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朱潋彤倨傲地昂高下巴。
笑话!也不想想他什么身份,凭他也配命令她?
孟靳不恼不怒,淡然一笑。“何妨一试?”
"大师兄!你干么对她那么客气?直接抽她几鞭,就不信她不乖乖听话!"其中一名同门师兄弟实在看不下去,丢来一句。
"你——"朱潋彤气炸了。"大胆刁民!竟敢对本郡主不敬!我劝你们最好快放我回去,否则,我非要我皇叔抄了你全家不可!"
“好一个草菅人命的蛮女!”孟靳微降的音律,平添几缕寒意。
朱潋彤闻声望去。那名对她原本有礼的俊伟男子,一瞬间凝沉着脸,看来好冷漠。
"那又怎样?压下刹那间的心慌,她以著一贯的高傲回应。"本郡主想怎样就怎样,你管得着吗?
“是的,就因为一句你想怎样就怎样,所以人命在你眼里轻贱如蝼蚁,你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仅凭一时的喜恶,便决定一个人的生与死?”
"我——"没错,她是任性骄纵,但她还懂分寸,至少目前为止,她从不曾残害任何一条生命,她并不是他说的这么冷残成性。
朱潋彤本能地张口想辩解,但转念一想,她为什么要向他解释?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连她爹娘都不舍得骂她一句,这可恶的男人凭什么用那种口气教训她?
"区区几条贱命,本郡主还不看在眼。”倔强如她,别人愈是逼她,她就愈爱唱反调,了解她的人,能够体会她的有口无心,可惜的是,孟靳不懂。
沉稳自律的他,极少失去控制,然而这一刻,他动怒了!
"所以小婵就活该倒楣,大好的人生,就断送在你这视人命如草芥的女人手中?!"他握紧了拳,她若不是个女人,他早就一拳挥过去了。
“小婵?”她怔了下。这名字好象在哪里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我差点儿忘了,区区贱民,高高在上的双月郡主岂会放在眼里,记不得也是人之常情,是吧?"孟靳冷道。深浓的讥刺,一字字带著狂燃的怒火。
"容我提醒你吧!不过就一个不长眼的小丫头,在大街上冲撞了娇贵无双的你,就这样被打得伤痕累累巴丢在暗巷中无人理会她的死活,一直到现在还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只剩一口气!"
"有这种事?潋彤讶然大惊。
经他这么一提,她才想起日前在大街上的插曲,脑海中浮现了一张带笑的甜美娇靥……
她……她受伤了?而且,是为了她……
可是,她并没有伤她的意思啊!事实上,她的心还曾不争气地融化在那样的无邪与纯稚中,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是她……
对了,一定是她的侍卫自作主张!她那时的态度并不好,所以,他们便会错了意!想起那灿烂无忧的笑颜,竟在她无心的错误下凋零,她情绪蓦地感到低落。
"你该不会要说,你根本不晓得这件事?"孟靳研究似地盯住她脸上每一寸细微变化。
"大师兄,你别信她!她在装蒜!"
"对呀!这蛮女的恶名早已是人尽皆知,再故作无辜也没用了。"
"没错!我们不会相信的,一定要她为小婶的伤付出代价!"
由各个角落此起彼落的挞伐声浪有如潮水般涌向潋彤。
"安静!我自有分寸!"威严的嗓音一起,所有人全静了下来。
孟靳望向她。"你怎么说?"
才刚涌起的歉疚,旋即被愤怒所取代。
她还能怎么说?既然他们不信,她又何必再多作解释。
抿紧唇,朱潋彤嘴硬地道:"她又还没死,你们紧张什么?"
这是什么话!
难熄的众怒再一次被挑起。
"要不要我们也给你打个半死不活,然后再丢回去给你父母,告诉他们,你又还没死,紧张什么?"岳峰忍无可忍,火大地吼过。
再怎么坚强,她也不过是一名芳龄十八的弱女子,乍闻此言,哪有不怕的?
然而,她不容许自己的尊严过人践踏,挺起背脊,傲然不驯地与之对立。
"你敢动本郡主一根寒毛,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都死到临头了,还摆那么高架子!"岳峰不屑地哦道。
"你——"这辈子没让人这么鄙视过,潋潋彤忍不下那股受辱的感觉,就近抓起枕头就往岳峰的方向丢,想砸掉他一脸的轻蔑。
"你这泼妇!"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砸个正著,岳峰一恼,扬掌朝她挥去。
他要不教训、教训她,这口气怎么消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