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斥道:"你呀!明天我要不好好训你一顿,我就跟你姓朱!"都病得这么重了,还敢死要面子地强撑。
睡梦中,潋彤似有若无地蹙了下秀眉。
孟靳见状,一股说不出的感受掠过心头,浅浅激荡……
"怎么,连在昏睡中都骂不得你了?"他低斥了声,语调却隐隐含带一丝宠怜。“乖乖的,我去替你煎药,知道吗?”
这小女人总是不合作,最爱和他唱反调了,也许,只有静静睡著时,才能看见她温驯的一面吧!
煎好药,孟靳再度回到房内。
"起来,把药喝了。"他知道她睡得很不安稳,特地在药里加了一味具有安眠效用的药草,让她能睡得更舒适。
沉睡的人儿一直没有动静,他不得不再轻唤一声。"潋彤,快起来,听到没有?"
"晤……”朱潋彤呻吟了声,睁开沉重的眼皮。
看清眼前的人后,她咬牙力持清醒。
"是你……"她以为自己说得够大声了,偏偏吐出的话语,却轻得犹如棉絮。
她实在很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软弱无用的模样,免得他说她在企图博取同情。
在他面前,她一无是处,但至少她能保住傲骨,这已是她惟一仅有的了。
她这情况看得孟靳更是眉心深蹙。"生病为什么不告诉我?"
“好让你大肆嘲笑,说我有多没用?”不想看见他嘲弄的眼神,不想面对可能有的幸灾乐祸,朱淑彤索性闭上眼。
这女人虚弱归虚弱,那骨子倔脾气可没少上半分。
孟靳看得气闷不已。"我再说一遍,起来把药喝了,要睡再睡。"
"你——"潋彤傻地瞪大眼,说有多讶异就有讶异。
他不是来嘲笑她的?
而且还替她煎了药?
这怎么可能!
她记得……他与所有的人一样,对她厌恶至极,不是吗?
"你是要自己喝,还是要我用灌的?孟靳又间。见她一径儿地沉默,也不指望她当个合作的病人了,用强势手段还比较快些。
"不……我自已来。"她怕他真会这么做,潋彤强撑起身子,无奈病得虚软的身子令她无法逞强,本欲接过他手中的碗,一不小心,却失手将它给打翻了,溅得孟靳一身的药汁。
"我……"见着这情形,她呐呐无言。
本以为他会冒上一把怒火,将她骂得体无完肤,就像那回她弄翻他送来的饭菜时一样……
然而出乎意料的,孟靳没有吼她,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地转身离开。
潋彤傻傻地看著他离去,强忍住想道歉的冲动。
这一回,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他知道吗?
不,他一定不知道,因为她给了他太多、太多差劲的印象;他一定是认为她又在藉机耍泼辣性子了,所以根本理都不理她。
他没如上回一般吼她,是不是觉得,对她这种人,连口水都不必浪费?
她想,这一次,他再也不会管她了……
突然间,她好想哭。
少没志气了,朱潋彤!人家根本讨厌你讨厌得要死,你干么要这么在乎他?
她努力地训斥自己,强压下心头的酸楚。
不要理会他!很快的,她就能回复到以往的潇洒。
如此坚定地告诉自己后,朱潋彤再次闭上了眼,强迫自己抛掉那道盘踞心头的身影。
恍恍忽忽,令她眷恋的嗓音,再一次飘人梦中。
"潋彤、潋彤!快起来。"
"晤——"是梦吧?她好象又看见他了……
不是说好要将他抛诸脑后了吗?怎么他连梦里都要来纠缠她?他好讨厌,为什么就是不放过她嘛"!
"滚开!"
她要很有志气,说不能想他就一定要做到,连梦里都不行。
"那得看看你还有没有力气打翻第二碗药。”孟靳的声音再次出现。
咦?这个梦好真实!
她霍地瞪大了眼。"你——"
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所有的疑惑,在朱潋彤看到他手中那碗还冒著热气的药汁后,全得到了解答。
原来她误会他了,他不是不管她,而是……而是去替她煎药!
潋彤眼眶一热,痴楞楞地望住他。
她才不是想哭,只是……碗中冒著的热气跑到她眼睛里去了,一定是这样的。
“有力气坐起来吗?”
"我……可以。"她使出身上最后一丁点儿力气,挣扎著想起身。
孟靳看了一下,在心底无声叹息,伸手将她扶起。
就知道她绝不会向他求助。她呀,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这么倔强呢?
孟靳将她圈进了双臂之中,让娇柔似水的她栖靠在他的胸怀,端起药汁一匙匙小心翼翼地喂进她口中。
"小心,还有点烫。"
潋彤根本管不得烫不烫的问题,她早就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呆了。
他……他怎么可以这样抱她?
她整个人被圈人他的怀抱之中,吐纳之间,尽是他独特的阳刚气息……
只在刹那她便恋上了这样的契合,依偎在他怀里,她觉得好安心,就好象他会为她挡风遮雨,保护她不受伤害。
好荒谬的感觉,但是这一刻,她不想阻止自己。
她从不晓得,原来他的怀抱,靠起来这么舒服、这么美好……
"你再不合作,我真的要用灌的搂!"依然是威胁的言词,却有著异常轻柔的语调。
"恩。"她乖乖地启唇配合。她告诉自己,长这么大了,要是连喝药都要用灌的,实在太丢脸。
一匙又一匙,孟靳不忘细心地稍稍吹凉后,才递到她唇边。
温热的气息,吹拂过她的颈畔,令她起了阵阵酥麻,明知这只是单纯的喂药举动,并无调情意味,朱潋彤还是不由自主的脸红心跳。
好不容易喂完了药,孟靳毫不介意地以袖口拭去她唇角的药渍。
"好好睡一觉,明天应该就会好多了。"他对自己有信心,当然对潋彤更有信心,这头骄傲的小雌虎,是不会容许自己病恹恹地让人笑话。
只因,她骨气多到可以当饭吃了。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
"嗯……"潋彤欲言又止。没喊过他的名字,一时困窘地不知如何启齿。
"嗯?"他低头凝视她,无声地等待著。
"对……对不起……"朱潋彤在心里挣扎了好久,才硬挤出这句话。
“怎么这么说?”孟靳有些诧异地反问。
"就是……那个……刚才,我不是故意的。"他这身被她给弄污的衣裳都还没换下来,可见他是真的一心一意只记挂著她的病情,害她好过意不去。
孟靳唇角轻扬,勾起一抹笑。"傻瓜!"
他当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否则,他又何必为她忙碌了一个晚上?
这话是什么意思?代表他没生她的气吗?
应该是吧!他的语气很轻、很柔,像是带疼惜……
这样她就安心了。
他的怀抱好温暖,潋彤悄悄闭上了眼,将初萌芽的柔情藏在心灵最深处,倚靠著他跌入梦乡。
临入睡前,她其实有一句话好想问他一一你,会一直对我这么温柔吗?
但,她来不及问,也没勇气问,浓重的困倦便先征服了她。
孟靳轻轻将她放回床内,留意著不去惊醒她。
他就守在她身畔,直到药效发挥作用,确定她已退了烧,脸庞也添上几许红润,他才退开床边,拧了'条湿巾替她擦拭额上的汗水。
此时,天色也已蒙蒙地泛起光亮。
就著射人房内的微弱光线,他端详著潋彤宁馨的睡容,她不晓得梦见了什么,唇畔扬起清甜的笑意。
瞧著、瞧著,他闪了神。
伸出手,指尖滑过她娟秀的眉,轻合的眼,小巧俏挺的秀鼻,柔柔嫩嫩的朱唇,以及细致无暇的脸庞
这是一张极美的容颜,清灵秀致,令人倾醉。
“如果,你能不这么骄矜跋扈,你会是个很惹人怜爱的女孩。"孟靳低低地说著,只是不知他的细语呢喃,能否飘人她迷离的梦境之中?
睡了个安安稳稳的好眠,醒来后,孟靳巴不见人影。
被她打破的碎碗已收拾妥当,就连泼撒了一地的药汁也清理得干干净净,若非桌面上摆著残存的空碗,朱潋彤会以为昨夜的一切,全是出于她的想像。
她没想到那个老是动不动就凶她的男人,也能有这么温柔体贴的一面,思及昨晚的点点滴滴,美丽的脸庞不由得泛起了浅浅婿红。
嗅,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就要变花痴了!
她真摘不懂自己究竟是怎么了,那家伙对她的态度这么恶劣,只会乘机欺压她这无力反抗的弱女子,而现在,不过就是小小地对她好一点儿,她就感动得无以复加,新仇旧恨一并忘光光……这未免太没出息了吧?
罢了,她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除了任人宰割外,还能怎么办?
撑起身子,她下床穿鞋。虽然身子还是有些无力,头还有些晕眩,但比起昨日已是好太多了,她相信自己可以撑得住的。
开了门,温暖的阳光酒在身上,朱潋彤顿时感到身心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