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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小弟这些年过得还好吧?」冷天色边问边把袖中以羊皮包裹住的东西交给他 。自从各为其主后,好些早没看见那个弟弟了,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野焰耸耸肩,「老样子,嘴巴还是利得很,现在应该正为了我的久不归营而见一个 吼一个。」

  「那就好。」得到答案、也见野焰收下东西后,他马上转身欲走。

  「慢着。」打开羊皮卷的野焰,在他脚步迈开之前叫住他。

  走得不够快的冷天色翻翻白眼,万分不愿意地回过头来迎上他飒冷的眼眸。

  〔这是什么意思?」野焰扬着那张藏在羊皮卷里,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军粮清单。

  冷天色撇撇嘴角,「给你的礼物。」

  「探个亲需要带这么多礼来吗?」只是来见他一面,就带了足够一整支大军吃上两 三年的军粮清单?他和冷天色的交情又没有那么好。

  对于他的敏感,瞒不下去的冷天色也只能幽幽轻叹。

  「那份礼不是我赠的,是另外一个没法来探亲的人托我带的。」完蛋,被知道了, 回去他一定会被某人刮。

  「我不需要他的礼物。」野焰想也不想就把东西塞还给他,一点也不想接受铁勒的 好意,更不想和铁勒沾上关系。

  冷天色徐徐摇首,拉着他的手把东西放回他的掌心里,「你很需要的。」

  「为什么?」野焰极力想甩开那双擒拿着他不放,硬要他收下的大掌。

  「或许你不知道,舒河已经在暗地里断了东内的生计。」也是该让他知道事情的严 重性了。

  他丝毫不以为意,「从我打算一统西戎起,我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了。」精明狡滑如 狐的舒河,当然会在暗地里扯他的后腿,这种事还需要有人来对他说呜?

  冷天色不以为然地睨他一眼,「那你知道怀炽也动用了他所有的人脉来打压东内吗 ?」

  野焰整个人怔在他的话里,他的眼眸停伫在冷天色在月光下显得阴森的脸庞上。

  「什……么?!」老九已经开始动起来了?他,真的要为舒河只手遮日吗?

  「在东内想办法在生计上头另起炉灶前,你们是等不到东内运粮来此的。」冷天色 缓缓将朝中最新的讯息告诉他,并且奉上谏言,「我是你的话,我不会指望律滔来救你 ,因为若要论手段,律滔不见得能斗得过怀炽,因此在短期内,东内将无法提供任何粮 草给你,而西内或是南内,当然也不会对你施援手,他们全都在等着看你的败北。」

  野焰设法按捺下内心的激动,「怀炽他……是认真的?」那个每个人都最疼爱的皇 弟,那个一直都是兄弟里最聪颖、最有野心的皇弟,他不会忘记他们还是兄弟吧?他不 会为了大利,而忘了手足之情来个手足相残吧?

  看箸野焰充满期望的眼眸,冷天色不禁觉得自己很残忍,很不忍心打破他的天伦之 梦。

  他吸口气,「怀炽在投奔舒河的那一日曾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野焰紧屏着呼吸,并将双拳握得死紧,像要准备抵抗着什么般,又像 是想要让由自己坚强一点。

  「他要当一人之下的天下第一臣。」

  「天下第一臣……」野焰神情落寞地松开掌心,悠远的自答声,在春夜里听来格外 心伤,「他是认真的……」

  他知道,怀炽一旦下定了决心,那代表怀炽定会全力以赴,在大功未竟之前,怀炽 绝对不会放弃或是松手,因此,任谁也不想与怀炽为敌,更不想见识到怀炽在文弱的外 表下,那颗其实蕴涵了无限欲望的野心。

  冷天色再度把东西交给他,「倘若你不收下刺王的这份心意,只怕就无人会对你伸 出援手了,而雄狮大军,也都将要因你而饿死在西戎。」

  他淡淡地问:「伏罗的粮草,是铁勒命人烧的?」从伏罗被烧粮的那一日起,他就 一直在怀疑了,只是,在冷天色特意送粮来此前,他都不愿去相信铁勒会为了他而派人 这么做。

  冷天色搔着发,干脆把他所不知道的细节部分全盘托出。

  「在接到你的粮草被人烧了的消息后,刺王就叫我派人去伏罗晓粮为你断去敌军来 袭的后顾之忧,好让你全心全意的处理粮草的事宜。而在烧完伏罗的粮草后,我又随即 奉命回到京兆为你纳粮,拖了半个月,这才把刺王交代的事办成。」

  野焰紧缩的心,在胸腔里跌跌撞撞地,被他的话语打散得七零八落,迟来的救赎, 反而让他泥足深陷。

  曾经,那道影子是他的心中之痛,是他驱不散的阴影—但在粉黛介入他的生命后, 他开始悄悄对那道影子改观,但他还是有点犹疑,可就在他仍犹疑不信时,为什么又要 让他知道这些,为什么要让他分不清、心中的爱恨呢?为什么要让他像具泥人,任那道 影子的主人揉捏他的心情?

  「告诉我……」他的眸光四处飘移着,无法找到一个定根之处。「为什么他要晚了 十年才来展现他的手足之情?」

  「他一直都很照顾你,虽然方式不是很正确。」不是他要循私为铁勒说话,但他所 看到的事实就是如此,那个对情感很笨拙又冷漠的铁勒,的确是很挂心这个八弟。

  夜风轻轻吹拂,沁凉地掠过心扉,有春日的温柔,也有冬日的寒意。

  在今夜之前,他的回忆是没有生命的,他总认为一个人活得很孤单,就必须活得比 任何人都来得坚强,可在今夜之后,他的回忆有了生命,让他不得不回过头去看那些他 一直不愿想起的过往前尘。

  自丧母,被父皇送至北狄之后,他的人生旅途中,便多了一个与他靠得最近也离得 最远的皇兄,用冰冷的眼神扶养他长大成人,用冷血训练他一身的本领,用残忍来锻炼 他的意志、激他不断去追逐……而现在,却多了一份掩盖在冷意下的温柔?

  是粉黛说对了吗?是不是就是因为粉黛太靠近他的心,所以,她就能看出他所需要 的是什么,所在盼望着的是什么?粉黛她……他的眼瞳四下游转,她人呢?像这种时候 ,他才发现他极度需要粉黛的存在,需要有她来平抚他激越的、心绪,唯有她的水眸, 才能让他觉得安定。

  〔这次铁勒会出手帮你,是因为他知道你斗不过宫争。」冷天色又再说出铁勒会插 手的原由。「假若你是败在沙场上的话,那么,他连管都不会管。但若你是因为宫争而 遭人设计导致失败,那他说什么都会帮你一把,即使这样会得罪他的亲舅舅独孤冉,他 也会为你与西内全力卯上,毕竟你才是他最亲近的亲人。」

  「天色。」野焰的声音很不安定,像是就要被吹散在夜风里。「在他身边那么多年 ,你懂他的心吗?」

  「不懂。」冷天色比他还要沮丧,「我想,我可能永远也无法懂。」这世上能懂铁 勒的人,恐怕唯有那名能进入铁勒眼中的女子吧。

  野焰的嘴角微扬起一抹笑,释然地,将堆积在他心头十来年的心事全都放下。

  他不想再知道了,他不想再去知道他在铁勒的心中究竟是处于什么地位,或是去证 明他的存在。因为,他已经找到了比铁勒更重要的人,他找到了可以陪伴他一辈子,却 不会轻易离开或是松手的粉黛,他终于找到了他该去追逐去守护的人儿,而那些过往云 烟,则不再重要。

  「对了。」传完话,准备返回北狄复命的冷天色,在临走前不忘再代人传达另一事 。「刺王说伏罗是西戎一带最富庶的国家,只要能攻下伏罗,那么住后你就不必担心再 有缺粮的问题,伏罗可提供雄狮大军粮草数年不虞匮乏。」

  「我知道。」他当然明白,这也是他会对伏罗宣战的主因之一。

  「那你攻是不攻?」听人家说,他似乎为了伏罗国的主帅是个女人而下不了手。

  野焰自信十足地颔首,「我会拿下伏罗。」

  「要温柔的拿下伏罗喔。」冷天色朝他眨眨眼,话中有话地说着,「除了伏罗是个 重要的粮仓,在拿下它的过程不能让它太过损伤外,你可别伤了某个人的心〕如果这件 事让屋内那个睡得正香的女人知道了,恐怕他们两人免不了要吵上一顿吧。

  「我不会的。」

  「那就好。」他放、心地扬手,「我先走了。」

  在冷天色的身影消失在河岸边的桃花杯里时,野焰旋过身来,静望着在冷天色一走 就步出屋外,定立在他身后的粉黛。

  「你听到了?」

  「嗯。」粉黛闷闷地应着。

  「你会……怪我吗?」他们在商讨该如何攻打伏罗,这对她来说,定是很不舒服的 吧?

  「我不想去思考该不该怪你这个问题。」她睡眼惺忪的揉揉眼,慎重地对他摇首, 小脸上似乎带着一份解也解不开的迷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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