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话。
他就当她认同了。「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失礼了,我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
她依旧沈默。
他顿感心慌。「我知道我说的话很过分,但……我真不知道为什麽会这样子,我就是对你的一言一行感到无比焦躁。」
他的话听起来有几分像告白,让她的身子乍然一震。
看她无表情的脸终於起了变化,他大喜续道:「请你相信我,我……」
「对不起。」一道苍老的嗓音,突然插入他们中间。「你们刚刚给我看了一张海报,说要找上头的人是吧?」
不想再面对程闻人的咄咄逼人,莫晴乘机摆脱他,迎向老先生。
「是的,伯伯,我们有要事找这位先生。」她又把海报摊开,让老先生看个清楚。「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老先生摇了摇头。「人我是没见过啦!」
闻言,莫晴一颗充满希望的心霎时被冻结。
可孰料老先生的下一句话,却为她疑已无望的前途再燃生机。
「不过我上个月捡到一只钱包,在把钱包送去警察局前,我稍微翻了一下,瞧见里头身分证上的照片,好像跟你海报上这个人有点儿像。」
这莫非就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莫晴激动得浑身发抖。「伯伯,请问你是否还记得那张身分证上的名字?」
「蒋文林。」
终於有线索了,只要将这名字交给警方,要查出这宗乌龙谋杀案的前因後果必不难。想到多日来的辛苦、疲累,还有委屈全有了代价。莫晴抿著唇,压抑不住地红了眼眶。
看著这样的她,程闻人心头又是莫名一揪。
对她的介意已超出太多太多,这代表了什麽?他的心被她所吸引,他喜欢上她了。
蓦然的顿悟让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望著她,随她的思绪起飞、飘浮,然後悚然一惊。
幸亏他一直看著她。
程闻人从没像这一刻感谢上天生给他一双锐利的眼睛过,若不是如此,他永远不会发现莫晴竟然有想远离他的想法。
对於他的失礼,她一句苛责的话也没有,只是静静地听著他的话、然後接受,并且顺从地离开。
是啦!他是很讨厌无理取闹的女人,但像她这样任劳任怨、一声不吭的家伙,他也同样受不了。
在她提著行李走出饭店大门的同时,他挡住她的路。
「我送你吧!」他抢过她手里提的行李。
「咦?」他怎麽知道她今晚走?她应该没告诉任何人啊!
「还不走?呆站在那里干什麽?」
是他的动作太快,还是她发呆得太久?当莫晴猛然回神,这才发现他已经将她的行李放好,车子已开到她面前等她入座。
「啊?噢!」她坐进车里。
他问也不问一声她的目的地,咻地一声,车子飞快驶出。
她吓一跳,以为他又要飙车来泄愤,紧张得全身僵硬。
孰料下一秒,行车速度顿转为正常,让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谢谢。」天可怜见,她最怕飞车了。
他撇了撇嘴角,没说话。
难不成他还在生气?她都已经要走了耶!
「那个……程先生,我想……」
「闻人!」他开口了,但说出的却是两个吓死人的字。
「什麽?」霎时她满脑子乌鸦飞。
「我们也认识快一个月了,再彼此称呼先生、小姐未免生疏;以後你就叫我闻人,我喊你小晴。」
「哦!」这是否表示他已气消,拿她当朋友看了?既然如此……「程……不对,闻人,老板帮我找的新公寓在承德路附近,你走这边好像错了。」
「我没说要送你去承德路的新公寓啊!」
「咦?」那他叫她上车干麽?「闻人,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你认为呢?」他冷笑。
不管她情绪控制得再好,面对这样存心的挑衅也要发火。「你若不想送我,大可放我下车,我自己搭计程车去。」
「来不及了。」他一个转弯,上了高速公路。
「程闻人!」他简直欺人太甚!「你到底想怎样?」她酡红著娇颜,委屈的泪在眼眶中打转。
他沈吟了好半晌,一句低若蚊呜的咕哝出了口。「想你骂我。」
她愣了下,随即不可思议地惊喊道:「你在说什麽?」
程闻人偏头给了她一记歉疚的眼神。「我知道自己说了很多过分的话,深深地伤害了你,我很抱歉,请你骂我吧!」
「你……」她无措地绞著十指。「你不必这样的,在这世上本来就没有谁能够获得所有人的认同,你的反应这麽激烈,也只能说是我们两个天生不合、彼此互相排斥吧!」
「但我并不排斥你啊!相反地,」他清了清喉咙。「我一直很在意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可以深深地影响我的思绪。」
两抹红晕倏忽染上她双颊,他这番话听起来更像告白了。
「明明我是这麽地在乎你,但你却对任何事都不在意,这让我非常恼火,所以……」他用力吸了口气,对她深深地一点头。「很抱歉,我迁怒於你,请你原谅我。」
她大概可以了解他的意思,不过——「我要解释一下,我并不是不在意喔!我只是认为,让外界的事物影响我的心情太傻,所以才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求活得更自在。」
「是喔!」用那种娇柔的嗓音一本正经地解释正事,真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他一阵失笑。「这麽说来,你肯原谅我喽?」
雨过天青後的温婉笑花绽放在她脸上。「本来就只是误会一场,说开就好。」
「谢谢,那我们现在回饭店吧!」他开心地将车子驶下最近的交流道。
她慢了一步才反应过来。「等等!老板已经帮我找到新公寓了,我约都签了,干麽还要浪费钱住饭店?」
「怎麽会浪费钱?我可是一次预付了半年的租金,租下饭店整层楼的客房作为这趟巡回全台表演的据点。多你一个人、少你一个人,根本没差好吗?」
「你既然要在台湾住这麽久,怎麽不乾脆租楝透天厝来住,要去住饭店?饭店不是很贵吗?」
「不会啊!老板认识绿都饭店的经理,给我打了折扣,一个月才五万,半年不过三十万。我租透天厝一个月也要花三、四万,水电瓦斯费还得自付,我又不喜欢整理房间,饭店有人帮忙打扫,对我而言再方便不过了。」
莫晴突然愣住了。该不会他们两人都被老板玩弄在股掌间吧?
「老板没告诉你?」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大受打击,程闻人大笑。「现在你相信我了吧?老板是只成了精的老狐狸,人虽不坏,但绝对恶劣。」
「我相信。」她突然有股冲动,想去查查老板是否真帮她签了公寓租约,还是这一切只是耍耍她罢了?「你等我一分钟。」
「干麽?」他看著她面色凝重地打开皮包取出手机,拨打号码。
半晌後,她抬头,回了程闻人一记错愕到九重天去的茫然眼神。
「怎麽?世界末日到了?」
她摇头。「比那更惨。老板根本没有帮我租公寓,他给我房东的电话号码是空号。」易言之,她真的被耍了。
「哈哈哈——」他仰头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幸亏我有挽留你,否则你就惨了。」
她大叹一声,将手机放进皮包里。「我想老板他真的很了解你,他知道你一定会留我。」
「这倒是实话。」他突地伸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柔荑。「老板比我更清楚自己早喜欢上你的事实。」
「呃?」怎麽忽然来这招?她一点儿心理准备也没有。
他深吸了口气,轻松的表情一变而为谨慎。「莫晴小姐,请问我有没有荣幸追求你?」
「闻人!」她娇嚷,实在不习惯他太过正经。
「我是真心想追求你的。」他认真的语气里添入了惊慌。
她可以感受到他的诚意,低头思索起自己真正的心情。欣赏他是无庸置疑的,因为喜欢他,所以才在乎他的情绪,关心他的一切,可是……
「如果我说我是个不祥的女人,凡是与我牵扯上关系的男人都会倒大楣,这样你还愿意追求我吗?」
「天啊!我不知道在这个科技时代,还有人如此相信命理……」他的长篇大论在瞧见她微颤的身子时,乍然中断。「你是认真的?」
莫晴点头,回了他一抹无奈的笑。「我背後真的有两股超强噩运。」而且是赐予她生命的源头,终其一生也摆脱不掉的。虽然「她们」一切行为的起点是为了她好;但著实很伤害她周遭的人就是了。
「好,我告诉你。」他倏然压低的嗓音显得威严无比。「我一向是个幸运的男人,任何人跟了我,再大的霉运也要退避三舍。」
哇咧!「你跟我开玩笑啊?」枉费她胆战心惊地等待答案。
「谁开玩笑了?」他用力握住她的手。「我爱你,自然包括你任何的优缺点,其他的无聊事谁会去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