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亦丰!」她拚命追,可是他走得好快,她怎么也追不上。
「君亦丰,你走慢一点儿啊!」想到会被丢下,她慌得快哭了。「对不起嘛,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气我什么,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总之我道歉,你别扔下我不管……」
但,仿佛是故意的,她越说,他走得越快。
末了,她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太讨厌她了,才随便寻个她的缺失作为借口甩掉她?
「君亦丰,你好过分。」她泪水、鼻涕糊了一脸。「人家都这样求你了,你还不理我,你这个大坏蛋。」
笑话,他为什么要理她?她既不是他祖宗、也不是他客户,包袱一只也敢跟他拿乔!?作白日梦去吧!
他改走为跑,存心让她一辈子也追不到。
「哇!」她放声大哭。「人家王子都很疼公主,公主难过,王子就会抱抱她、亲亲她,你却不理我,还故意丢下我不管,你好坏,呜呜呜……」
拷!他脚步一个打跌,某个晴天霹雳般的念头砸进脑海。刚才蠢女人跟他罗嗦一堆,该不会是想要他亲、他抱吧?
「人家都已经这么努力跟你示好了,你还是一样讨厌我,哇,我不要啦……」◎尽管哭得好不凄惨,她追随的脚步还是没有缓下半分。
他奶奶的!还真给他猜对了,蠢女人忽然间要死不活是为了钓他!
可恶!不想不火,越想越气,他跑得更快,存心让她哭个过瘾去。
跑过小小的山拗,绕过一片青翠的草原。「哗,怎么这么多山樱桃和野草莓?」触目所及尽是成熟的果实,让他不知不觉停下脚步。「我记得她挺喜欢吃这些酸酸甜甜的小玩意儿的。」
还来不及想起他们正在吵架,他的手已下意识伸出,为她摘下一把又一把的山樱桃和野草莓,装满他身上每一个口袋。
「君亦丰。」好半晌,她的哭喊声才远远地传来。
他恍然回过神。「我这是在干什么?」不管那个女人如何白痴惹得他火冒三丈,他心里已自动清出一块位置请她进驻,他这辈子都甭想摆脱她了。
「SHIT!我真是没眼光。」一般人常说的,「眼睛糊到蛤仔肉」,大概就是像他这样吧!
不过,锺情是一回事儿,放任她胡作非为又是一回事儿,所以再摘两把山樱桃后,他继续玩起他跑她追的游戏。
「等等我啊,君亦丰!」她已经不行了,快挂啦!但前方的人影依旧跑得飞快。「那不然,你跑慢一点儿嘛!」她打着商量,并没想过他会答应。
但他竟真的放慢脚步了。
海笑柔乘机鼓起最后一丝力道追上。「我终于追到你了……」就在她以为可以捉住他、赖死他的同时,他突然煞住奔势。
「哇!」她停步不及,连人带兔子撞上他后背。
「啊!」君亦丰发出一声问哼,被她撞得失去平衡,两人一兔就这么且翻且浪地朝前方小坡栽了下去。
「救命呀!」她尖叫。
「闭嘴。」翻滚中,他急掩住她的嘴。
但来不及了--
「什么人?」熟悉的夺命催魂声自小坡下的小屋中响起。
君亦丰与海笑柔对视一眼。「完蛋了。」这下真应了那句「羊入虎口」的谚语。
枉费他们拚死拚活地逃了十天,却因一时的失误,将两条小命送进致命的枪口下。「对不起。」早知道她就不胡乱勾引他了。
「算啦!」怒火攻心而失去理智的他也有错,然后……
砰!夺魂枪声响起。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没有人知道。
君亦丰只晓得,继一记震天价响的枪声差点震破他耳膜后,下一瞬间,他眼前就爆开一朵艳夺人心的血花。
「小柔!」海笑柔像一只破布娃娃飞上半空,而后瘫进他怀里,接着,他整个人就被淹没在一摊粘腻腥臭的血海中了。
「……快逃……唔,你快逃……」她小手无力地捉住他的衣襟,曾经红润似三月樱瓣的芳唇,如今只馀一抹苍白。
他不敢耽搁,大掌抄起她虚软的身躯,快步往密林深处跑去。
「别死,振作点儿,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脑海里嗡嗡作响,好象有什么东西在作祟,骚扰得他的身体好痛、好难过。
她抬眼瞧见他慌乱的眸,少了冷厉,多了分温柔,是为她而起的,这是不是证明他其实是有一点点喜欢她的?
「你喜欢我吗?君亦丰。」说来惭愧,即使正面临生死存亡关头,她念念不忘的还是没有爱过就死好可惜。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那些无用的风花雪月?」他咬牙,不敢看她,怕见那濡湿了他一身的血液,正代表她逐渐流失的生命。
「在台湾有个习俗,未出嫁的女人死后不能入牌位、接受祭祀,会变成孤魂野鬼,很可怜的。」她抽噎着,想尽办法要在死前诓到一个吻,不知是否如小说上写得那么美妙动人?
「你还没死,不必担心死后的事。」倒是他得小心别被她给气死了。
「可是也差不多了啊!」她吸吸鼻子。「我被枪射到了,这里荒山野岭的,又没有什么医疗设备,我难道还有机会活?」
闻言,他疾奔的脚步忽而一顿,若有所思的神情浮现面庞。
「瞧,连你都放弃了,呜……」螓首埋进他怀里,她抽抽噎噎地啜泣着。「君亦丰,你可不可以听我死前最后一个要求?」
「我说你不会死!」他咬牙,往回头路跑去。
「以防万一嘛!」
「少罗嗦!」
「呜,你好惨忍,连我死前最后一个愿望都不肯帮我完成,我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他胸口急剧地起伏,不知是跑得太累,还是被她气得太惨?
「我不会做太过分要求的,你就成全我一次嘛!」她哽咽着,语气真有越来越虚弱的趋势。
君亦丰垂眸,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却见到她白如瑞雪的娇颜,心紧紧一抽。
「你到底想怎样?」很无可奈何的语气,却已是他所能说出最温和的话。
「亲我一下,要那种浓烈缠绵、几乎令人窒息的法国式深吻。」目光恋慕着他性感的丰唇,虽在连日的折磨中损了光泽,却依旧诱人,她早就肖想很久了。
「海小姐,别忘了,我们只是主雇关系,而你早有婚约。」
「你怎么知道?」她记得没告诉他啊!
「贵小叔警告过我。」而那少年似乎也对她很有意思。
「杜若望!」该死,他真是多事。海笑柔哀怨地拧起眉。「可是……万一我死在这里,有没有婚约就不重要了啊!」
「我说过,你不会死。」
「你到底打哪儿来的信心?」她虚弱地长叹一声。「我这是中枪,不是跌倒、割伤,不可能涂点山草药就好;偏偏这种情况下,我们除了山草药外,又能得到什么?」
「消毒水、纱布,或许还能找到一点抗生素。」
「上哪儿找?」天堂,还是地狱?
「这间屋子。」他说。
她这才发现他们又跑回那栋原先的小木屋了。「你疯了,这里是那些抢匪的大本营耶!你回来这里做什么?」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道,抬脚踹开木屋大门。「那些抢匪以为我们逃了,全部追击我们去了,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再回到小木屋,因此短时间内,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怔忡着,被他抱进小木屋里。「可是……你怎能确定这里有药?」
「急救箱是家庭必备品。」他边说,边在屋里翻箱倒柜。「更何况这些抢匪在抢劫前还做过一番精密计划,所以他们一定会准备药。」
「你又知道他们是有计划抢劫了?」
「你以为这世上有多少男人会疯到闲闲没事,穿著一身白西装、白皮鞋,还扎着一条白丝巾到处晃?」
「呃?」海笑柔瑟缩了下。「你不觉得那样很帅?」
他回给她一抹「那叫愚蠢」的眼神。
「好吧!你不喜欢就算了,反正有其它人喜欢。」那六名抢匪正是。
「你不会真相信六名穿白西装的抢匪抢劫我们约会的地点是巧合吧?」
「难道不是?」她确实认为那是意外。
「你有没有脑子啊?」君亦丰大吼一声,下一秒,却为找着急救箱而发出一记欢呼。「太好了!」
「怎么了?怎么了?」她吓一跳。「是抢匪回来了吗?」
「原来你也会怕?」他蔑笑,走近她身边,检查她的伤口。
「哇,好痛。」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忍着点儿。」他手下一个使劲,撕开她早因连日的落难而破烂不堪的雪纺纱洋装,瞧见她雪白的藕臂上有两个小小的血洞。「幸好,老天保佑。」子弹只是穿过她手臂而已。
「我被枪打到你还说幸好?」她含泪控诉。
「知道会被枪打到,就不要随便冲到我前面。」他低吼,声音饱含痛苦。他这辈子永远也忘不了那可怕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