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堂征教师,擅长中国语和美国语,有爱心,可任教者……”
哈!这不就是在找我吗?
梅忘形地大呼一声!没想到这么幸运,这该叫做……中国话是怎么说的……对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过,出门时忘了带纸笔,怎么办呢?
梅左顾右盼,没人!反正这工作是我的了!只好对不起别人喽!梅把那则启事撕下来。小心翼翼的,深怕撕破了这宝贵的工作机会。
“Hi! Lady!”梅的身后扬起了男人轻浮的问候声。
不理他!无聊男子!
梅专心的将那张告示仔细的折叠好收进手提包内,正准备要走时,这不要脸的男人竟敢伸手搭她的肩,无礼的举动着实惹恼了梅。
“这位先生,请你以后用中国话搭讪好吗?这里是中国,不是英国,请搞清楚?”
梅义愤填膺的“教训”着,并深以中国人自居。
眼前高大俊挺的洋人显然听不懂她说的话,在看到梅的“正面”后,更是一脸的惊讶。
“What?”他一副大惑不解的蠢样。
“Please speak Chinese!笨蛋!”梅懒得理他,才一旋身,突然又被拉了一把。这家伙还不死心吗?正想回头赏他一记时,才发现抓她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而且显然已是醋劲大发。
她指着梅大声责问男人和她是什么关系。实在是梅那带东方味的深刻轮廓美得让男人心动、女人嫉妒。难怪她会莫名其妙地胡乱发飙。
梅保持沉默的看着眼前一男一女以极快速的英文交谈,直叹自己何其无辜被卷入这场是非,但随着越来越多低俗、不堪入耳的字眼针对她而来,她再也按捺不住地加入这场“沟通”中。
而这外国女人对梅的愤怒竟逐渐转为种族歧视的辱骂。太不可理喻了!在中国人的土地上还敢如此嚣张。
“这里是租界区的公园,中国人和狗不许进来。”那个外国女人用怪腔怪调的中国话叫道。
“笑话!这里是中国,哪有中国人不准进来的道理。”梅不甘势弱。
“我说过这里是公共租界,是我们的地方。”
“既然是我们“租借”给你们,我们是“房东”,你们是“房客”,请搞清楚状况,OK?”两人的火药味愈来愈浓,眼见就要酿成肢体“沟通”了。
还好那个“搭讪”的男子还算理智,见局势不妙,赶紧拉着金发女子收兵,就在那女人要被“拖”走的前一刻,“啪!”地打了梅一巴掌。
这女人欺人太甚,竟敢这样侮辱人。中国人说:“此仇不报非君子。”很不巧,梅·里斯我正好就是那位“君子”!
梅取出手提包中的随身武器并捡了一块石头,对着渐渐走远却还一路咒骂的身影弹射过去。
“哎唷!”一声尖叫随即响起。
哼!我梅·里斯可不是省油的灯。但是,抱歉!天色已晚,本姑娘没空再陪你们耗下去了。
匆匆离开了“是非之地”,梅才发现这里是位于苏州江边的黄埔公园,而且入口处还有一张布告。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字──“中国人与狗,不许进入。”
梅感到悲哀,为中国人而心痛着。
这世上还有天理吗?为何在自己的领土上,还必须受外人欺凌,竟还被拿来与狗相提并论,简直岂有此理,根本罔顾人权嘛!
梅心中满是不平的情绪翻滚着,不觉昏暗的天色已亮起星光,糟糕!刚刚气昏头了,没目标地走,这下更不知身处何方了?
定一定神,梅告诉自己不能急。看看四下无啥行人又陌生得很,理当往回走,找个店家问才好,对!就这么办。猛一回身──
“啊──小心!”
“砰──”
说时迟,那时快,梅才一旋身就撞到了人。
“对不起──对不起──”一名男子的声音,急切地躬着身子赔不是,活像犯了什么大罪似地求饶。
梅原本一肚子火未消、偏又遇上个冒失鬼,才想藉题发泄一番,见着对方如此赔礼,反觉理亏起来。
“哪里,是我不对。”梅连忙点头回礼。
“你还好吧?”
“你有没有怎样?”
几乎同时出口的问候,倒教两人相视而笑了。
“方才看你那么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男子很快恢复沉着态度,眼光锐利如刀。
“我想──我走失了……”梅此刻真的期盼有人指点迷津。
“原来如此,那我更必须护送你到家,因为像你这样美丽的小姐实在不该单独走在上海街头。”他漾动着星光般锐利的双眼直视着梅的左颊。
受了屈辱,又被一个陌生人如此地盯着看,梅真觉得不舒服。
“不!谢谢,我想我可以自己回去……只要你告诉我市集的方向。”这么大的人还会走失,说来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梅不想多谈。
“中国人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既然我们相逢也算有缘,又何必拘礼呢?”不等梅反应,他绅士地轻搭着她的肩,领她走向自己的座车。
看来这男人挺固执的。不过,他处处表现得体贴周到又不失分寸,教梅一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待她坐定,他即取出一瓶精巧的药罐,轻递到她手上,示意要她敷上,却不追问她因何受伤,这使得梅心中尽是感激。
“我是渡边绪夫。现在,可否请教你的芳名与住处?”仍然是那般彬彬有礼,好像再不反应,就显得自己没气度了。
可是梅却直觉得不太妥当。“那么,就叫我“五月”吧!”然后写下地址交给他。梅想着,May本有五月之意,这也不能算欺骗吧!
“哈……”斯文如他竟突然放声大笑。““五月”?这是中国名字吗?多奇特──很适合你美丽又神秘的气质。”
渡边绪夫很欣赏眼前这位佳人,打一开始就被她那双天真慧黠的大眼睛及含有东方美的五官所吸引,这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女子,他决心要好好地认识她。
迎着他那凝视的眼神,梅突然有一股压迫感,只好淡淡一笑。
“你住在上海商业钜子郁孟霆家?”渡边看着纸条上的地址,诧异地问。
“我只是他的客人,暂住一阵子而已。”梅急急解释,生怕被人误会似地。
车内呈现一片静寂,沿途,渡边绪夫不时投以关怀的注视,梅愈加不自在,又碍于礼貌,也得偶尔回以微笑。天!她真想结束这一切。
终于,车子到了郁宅门口,甫停住,梅连忙去抓门把,一副急欲夺门而出的样子,立刻直奔大门,但──好像不对!
梅随即反应到自己的失态,缓步而回,见渡边绪夫正闲适自若地倚着车门,脸上带着笑容。
“真对不起,我太急了,忘了向你说声谢谢。今天真多亏遇见了你。不过。我仅是来此做客,不便请你进去。”梅一时有些失措。
“别客气!能送你回来是我的荣幸,我说过我们有缘,那么日后必定还会见面的,届时我很乐意接受你的感谢,拜拜!“五月”小姐。”说完,他抬头看看郁宅,对梅露出温暖的一笑,随即挥挥手,潇洒地上车而去。
留下梅错愕了几秒钟……
渡边绪夫?这人到底是谁?听名字应该是日本人吧?
他好像也认识孟霆?却无意进屋去?
他凭什么那样肯定我们一定会再见面?
唉!我是怎么啦?干么想这些……梅在额上敲了一记。
梅甫跨进门槛,就匆匆向正厅里焦急等候的银姨和语聆致歉,并以疲累为由,急急上楼,连头都没抬起。
接近深夜时,郁孟霆回到家就看见银姨一脸担忧地坐在正厅。
“还没睡?”郁孟霆关心的问。
“情况如何?”
“往香港的商船沉了,损失了一些布,可能有些影响,但已控制住了。”郁孟霆直觉什么事不对劲。
“今天玩得愉快吗?”
“今天……逛街时,我们和梅走散了……”
“什么?”郁孟霆咆哮一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为什么没通知我?她现在人呢?”血色瞬间从他脸上涌去。
“别急!她已经回来了。正在房间休息呢!只是……”银姨不晓得该如何说起。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第一次看到孟霆这么“惊慌失措”,向来不轻易表露情绪的他,现在竟紧张得两手握拳。
“她打一进门就怪怪的,晚餐也没吃,把自己关在房里,连灯也不开,我担心……是不是有什么事?”
蹙眉沉思了半晌,郁孟霆才开口:“这样吧!银姨,麻烦你去厨房弄点吃的,我待会儿就下来。”
说完就留下一脸不解的银姨,快步的上了楼。
郁孟霆在梅的门口站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动静,她睡了吗?他轻轻的敲门,没反应!又敲了一次,依旧没回应,可能是睡了吧!
正想转身离开时,房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