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凡听了竟笑出声。「万一路途上过着了危险,凭她的本事只有她砍人没人砍她的分;万一结识了坏朋友,凭她的性子,只会将坏朋友变好,她是绝不会变坏的;至于让人拐跑?呵呵……那更是不可能,香思那么漂亮,她别把人和拐回来就阿弥陀佛了。」
「师父!」樊烈动怒了,俊朗的五官骇然地凛住。「你太宠她了,从前她还会告知去向,亲自请示过后再走;后来变成了随便找人通知一声人就先跑了;这次,她甚至连派人知会都没有,只留了一封信帖。」樊烈恼怒。「什么是循序渐进?这就是循序渐进。您宠坏了她!」
「香思会变成连知会都不肯就跑了,该怪的是你,吾徒。」
「我?」樊烈不解,但见师父一副了然的模样,顺了顺苍苒胡须。
「没错。」萧凡凝起眉。「香思不爱人管,你偏要管她,她是你师妹,辈分比你小,自然不好令你难堪;她怕你阻止她出门,又不想听你教训,自然只有逃避与你正面冲突。如果出门前她先请示过我的意思;她明白你事后一定要怪师父了,为了不让为师难做人,所以现在她连预先告知都不肯了,情愿先斩后奏;甚至为了怕你找她,连去向都不肯透露。什么是循序渐进?这就是循序渐进。堂下之阴,见果而知其因。樊烈,你说,香思变成这样不是你造成的吗?」
这一番话说得樊烈无从反驳,他又恼又急又气。「我是关心她、爱护她、珍惜她,否则怎么会--」
「唉,难道为师的叮咛,你全忘了?」
他没忘,只是……樊烈苦恼极了,他捉不住师妹的心思。
「唉!」萧凡见徒儿为情所困,担心之情溢于言表。「樊烈,为师一再告诫你,你命属火,火旺于夏;香思命里带水,水旺于冬。水与火天生相克,如果香思属木,或者你属金,你们便是相生兼容;偏偏你们命定相克,偏偏你为她痴迷。」萧凡敛容忧心忡仲。「你也知道,按五行之法,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然后火克金。天生注定了香思克你,你惹恼了她,便注定了要受苦受难,这都是天意,半点不由人。」
「哼!」樊烈倔强顽固地道。「如果这是天意,那我樊烈便不信这个天!」他狂狂的口吻令萧凡的担忧更添几分。
「逆天不可为也,听师父的话--若你真要师妹爱你,如同你爱她那般深,除了温柔,还是温柔。强硬霸气的态度,香思不吃那套,只会让她讨厌你,只会加深你们的宿命。」
「有一个办法可以破解这可笑的天意。」
「哦?」
「只要师父你命香思立即嫁给我,你对她如再生之父,养育之恩浩瀚如天如海,你逼她,她不会忤逆。」樊烈顽执地道。「师父,你帮我。」
萧凡有些愕然,他凝视樊烈那志在必得的模样,忽然被他黝黑双瞳里进出的烈焰给怔住了。
「樊烈……」他重重叹息。「我说了,谁都不能勉强香思,即便是你我。」
樊烈陡然提高音量。「是师父不肯帮我。」
「不是不肯,是无能为力。」香思是他最爱的徒弟,就似亲身女儿一般,凭着那份根深抵固的感情,他怎可能舍得以这份感情去强逼香思答应她不肯的事?这样做未免太自私太卑鄙,即使香思不怪他,他也过不了自己良心。
樊烈还来不及辩驳,房外忽然传来一阵呼嚷。「师父!大师姊回来了--」
樊烈猛地起身,萧凡忽地按住他的手。
「记住师父的话,温柔,只有温柔。」
片刻--
香思房里。
樊烈狂狷的黑眸与香思盈盈漾水的丽眸对峙。
除了温柔,还是温柔--师父的话犹在耳畔……
望住那朝思暮想的芙蓉面,樊烈很气,气她总是不肯依他的话乖乖留在府内,气她任性的远行一再地让他担心思念,更气的是她根本不让他管。明知他爱她、关心她,为什么她可以这么不在乎?他真的很气,有时气得想掐死她,却又想热切的吻住那嫣红双唇。
风尘仆仆的方赶回来,樊烈便迫不及待追来兴师间罪。凝视大师兄盛怒的表情,香思只是气定神闲地迎视--唉,该来的总是要来。她坦然的面对他,甚至唇畔还噙着那抹淡笑。
以为他要开骂了,可是她静静等了好一会儿,他却只是神思复杂地瞪着她。
「大师兄?」她提醒他,心庭暗想快些骂完她好休息啊!
「妳……」一股怒气街上,旋即师父的话又重重敲上他脑际。温柔,只有温柔……他表情极扭曲极痛苦,很不自然地哑声道:「妳……妳平安回来就好。」
香思愕然,旋即心思一转,笑意加深。唉呀,师父肯定先帮她安抚过师兄了。
「让师兄操心了。」
「这回去哪儿?」他很难摆出笑容,但起码--他放柔了腔调。
「随便逛逛走走面已。」
「总有个地名吧?」
香思不疾不徐地答道:「我去了恒山。」
「恒山妳去过了。」
他竟然记得?「是啊、风景不错所以又去了一次。」她面不改色地撒谎。
同个地方去了两次,真不似香思贪鲜的性子。樊烈这间:「是不是在那儿认识了新朋友?」他讨厌香思交朋友,他害怕香思心底有了更重要的人。
凝视大师兄,香思眼前却浮现了与樊烈性子天壤地别的荆无疽。
她怔仲地想起荆无痕银白色长发,月下孤寂的身影,他淡漠的脸庞、冷然的双眸,还有……还有那空灵缥缈神秘的琴音。
师妹陌生恍惚的表情让樊烈黑眸一凛。「香思?」
「没有。」香思回神笑了。「没认识新朋友。」
「妳骗我!」樊烈表情僵硬地指控道。「妳心不在焉,第一次妳和我说话心不在焉。」
「我是心不在焉--」香思笑意隐去。「因为我好累,刚回来就有人来问东问西的,我真的累了。」她的声音温柔似水,里头的涵义却是责备的。
樊烈怕地生气,压抑住满腹的疑问。「好,我相信妳,我信妳没有认识新朋友。」
「就算我认识了什么人--」头一回,香思不顾樊烈的性子,头一回她看住他的眼神有了穿心冷意,她声音里有了难得的怒意。「我和谁做朋友,你也没有权利干涉,我是你的师妹,不是你的下人。」
「妳--」他愣住了。他的香思变了,她头一回对他生气,头一回那美丽的眼睛这样冷淡看他。是什么改变了她?樊烈心中一紧。
他瞪视着眼前如此似水般纤柔的女人,忽然发现不再熟悉;今日的香思好陌生、好遥远,一种恐惧的感觉淹没了他。
樊烈,水克火,香思克得你死死地,你不要惹恼她。
现下,他惹恼她了吗?
「对不住--」他忽然道歉。「师兄这阵子太想妳,所以口气不大好,妳别生气。」
蔚香思比他还震惊,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狂妄自负的大师兄竟会低头认错道歉。
香思心中没有高兴,反而激起一股寒意。
「大师兄?」她清楚看见他袖下那双握拳的手激动地颤抖,他分明是生气的,但是他却道歉。
香思寒意爬满全身,她没有怕过什么人,但是忽然她怕起大师兄。这样的樊烈,她同感陌生,聪慧的脸庞闪过一抹惧意。
「师妹……为什么妳说话时,有异香?」
他闻到了!「因为……」香思凝眸。「因为我吃糖。」
浓郁诡异的香味袭上樊烈,她带着他陌生的味道回来,他非常愤怒非常不舒服,什么糖?可以这样香?谁给的?从何而来?香思分明是不爱吃糖的,为什么?
香思放柔目光。「我累了,我想休息。」
「等等--」樊烈直直望住师妹眼睛。「什么样的糖可以香成这样?不请师兄吃一颗吗?」
香思猛然怔住了。
那是由荆无痕亲自种下的--
香思那满腹的异香正蠢蠢欲动……
「牙儿,我间妳话,妳把脸抬起来。」樊烈严厉的表情瞪住眼神闪烁的小师妹,一步出香思房间他立即派人把柳凤牙招至聚缘亭。他口气强势地质问:「妳师姊这次去哪?」
去哪?牙儿惊惶地望着大师兄。
「去……去……」
「快说!」他斥道。樊烈生气起来,那粗扩的五官甚是骇人。
牙儿战战兢兢小声地答……「去了恒山。」还好师姊早早在嵩山就编派了成堆答案应付师兄,牙儿心下真佩服师姊的神机妙算。
「真是恒山?」他凝起粗眉,见牙儿用力的点头。他又问:「方才我和妳师姊说话,为什么有一股异香?」
异香?!大师兄发现了?「呃……她吃糖吧?」
「什么糖?」大师兄显然不是好骗的。「我跟她讨,她说吃完了。牙儿,我未曾听过世上有什么糖可以香成那样,妳老实告诉大师兄,师姊这回出去,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奇事,认识了什么朋友?她这赵回来整个人心不在焉,我很担心。妳老实告诉师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樊烈向牙儿保证。「这完全是为她好,妳告诉师兄,师兄不会说出去,来,快说,老老实实把妳们这趟出门的事说给我听,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