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你就说小全不是夜上海的人不就得了?”芳倌重斩坐下,好整以瑕地化着妆。“怎么?有谁规定这上海的美女都得进夜上海?妈妈,你女儿要是个美女,难不成你也把她送进来?没这个道理吧?”
“女儿,你们不都是我的女儿吗?”老鸨笑嘻嘻地回答:“这夜上海有什么不好?穿金戴银、绫罗绸缎,一样也没缺你们的,整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凡事都有人伺候得好好的!更何况,这里出出入入全都是达官贵人,说不定哪一天就飞上枝头当凤凰去了!这不好吗?又不要你们卖身,只不过陪陪客人们喝喝酒罢了!我要真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半夜里我都把她送上来啦!”
“是啊!是啊!可谁也说不定也成了咱们真姊那个样儿是不是?”
老鸨和王大的脸色一变,火气都快上来了,却还是得扮出—张笑脸,王大看着芳倌直言道:“芳倌,你说吧!该开什么条件,我们是不会亏待你们姊妹的,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我呸!”芳倌没好气地转身瞪着他们。“你们当我是什么?我有个妹妹不好吗?得劳动你们千方百计把她弄进来?哼!我老实告诉你们,当初我的确是想过把小全送进来,但是今天一见到你们两个这贱样,我改变主意了!不但小全不会上夜上海,连我也一样!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来上班了!”
“芳倌,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何苦跟自己的银子过不去?”老鸨拦住芳倌,猛地用力一推王大,生气地骂道:“你瞧瞧你,把芳姊弄火了!好好一件事儿,干什么弄得这么拧?咱们芳姊是那种人吗?以芳姊的身价,用得着靠自己的妹子赚钱?”
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配合得天衣无缝啊!
芳倌冷笑着重新坐下来。
“你们两个配合得可真好!黑脸白脸,什么戏都给你们唱完了!”
“芳倌,你这么说可就太伤感情了!我们不过是好心好意想替小全过生日,你犯得着这么说话吗?”王大没好气地开口道:“大家相处那么久了,有什么不开心的直说就是了,何必拐着弯儿骂人?”
芳倌微微一笑。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没必要把场面弄僵,只见她转个身,媚着开口:“经理,我也没说不送小全进来,不过现在时机还没到,你们俩也先别急,先让我好好儿想想,说不定明天我就改变主意了!”
“是是是!这种事是该好好想想!”
她起身,表情当场一变,将自己的东西一古脑儿全推进箱子里。
“给你们这么一闹,我也没心情上班了!今天我想休息。”
王大正要发作,老鸨立刻堵住他的嘴,微笑地回答:“是该休息!昨天也累了一天了,今天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顺便替我跟小全问声好。”
芳倌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王大气得头顶冒烟!
“你看看她那个贱样,居然跟我拿起乔儿来了!什么东西!”
老鸨叹口气:“要不怎么地?你敢惹她?现在全上海的男人都在问小全,你拿不出个小全,她到外面去开家夜上海都成!你有办法吗?”
王大阴森地看着后门。
“那也得看她有没有个本事!她要想拆我的台,让我过不了好日子,那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哼,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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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小全悄悄地走下楼,此刻芳倌不在。
王妈立刻从后面走了出来,一见到是她,立刻宠爱地笑了笑。“怎么啦?什么事?饿啦?”
“不是。”小全低着头,怯怯地开口:“我……可不可以出去走走?”
王妈开心地笑了起来。
“当然可以!你想去什么地方?王妈陪你去。”
“不用了。”小全勉强微笑。“只是……我已经闷了很久了,想在这附近走一走。”
“那……我让司机送你去好不好?”
小全摇摇头。
王妈有点为难,是因为芳倌千交代、万交代,一定要她看紧小全。万一这小全要是一去不回头,那她拿什么跟芳倌交差?
小全走到她的面前。
“我不会到处乱跑,很快就会回来的。”
王妈叹口气。谁禁得起这孩子哀求?一看她那模样,心已经先软一半了!她笑了笑道:“好,不过你可别让我对小姐不好交代。”
“不会的。”小全微笑。“你对我这么好,我不会害你的!”
“好,我去替你拿点钱带在身上——”
“不用了。”小全苦笑。“带了钱在身上,不是更危险吗?说不定我真的会逃走。”
王妈定了下来,想了想,小全纤细的笑容里有一丝苦涩。
“王妈,我走了,我很快就会回来,你不必替我担心。”
王妈也只好点点头,看着小全走出去的身影,忍不住又叹口气!
“唉……造孽哟!小姐啊,也真是够狠心的!这么好的一个孩子,都舍得利用她!”
可是又能怎么样?小全的命运掌握在芳倌的手里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叹气又能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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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能怎么样,她的命是芳倌救的,芳倌要她做什么,她就会做什么。反正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也没有什么差别。
上海的街道上已经开始积雪了,一月天的上海特别冷。快过年了,大家帮忙着办年货、整理一年来的东西。
往年的这个时候,她总和母亲忙得特别开心!因为过年的时候苏真会出远门。
苏真讨厌过年,一到了过年的时候,她总是会到其它地方去度假,到时候家里就只剩下她和母亲两个人。不用挨骂、不用担心挨打,也不用收拾苏真留下来的一大堆摊子!她们母女俩可以快快乐乐,舒舒服服地过个幸福年!
母亲会煮一大锅的年菜、火锅,那半个月她们全吃那些东西,可是却一点儿也不会感到厌倦。年初一的早上,她一定会吓得跳起来,急着要去替苏真梳洗;可是当她一想起苏真已经不在了,那被窝就显得特别温暖!
那日子是她一年之中最快乐的日子,也是她一生中少数的快乐日子,也许这也是仅有的。
走在上海的街道上,看着家家户户忙着打扫,他们的脸上都有着期待过年的快乐,而她——却再也过不了年了。
“小全?小全!”
小全停住脚步,那声音好熟悉。
阿马红着张脸,兴奋地冲了过来!
“真的是你!天啊!等了那么多天,终于让我等到了!”他不停地搓着双手,显然已经站在雪地里有一段时间了。
小全讶异地问:“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是啊!”阿马羞涩地笑了笑回答:“俄知道你在芳姊家之后,我就—直在这里等你,但又怕被芳姊撞见,所以躲得老远。已经好几天了,我想你一定得出门的吧?没想到真的让我给等到了!”
“等我做什么?”
“我想看看你……”阿马歉疚万分地垂下眼睛。“那时候我不知道你被巡捕房的人抓去了,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人把你给带走了!小全——”
小全脸色一变,转身就走——
“我不想再想起那段日子!”
“好,我道歉!我不提了,好不好?别生我的气!”阿马连忙追上来,气喘吁吁地嚷:“对不起,我真该死!明知道不该提的,我真他妈的该死到家了!”
“好啦!好啦!”小全叹口气,停下脚步。“别这个样子,大家都在看了。”
阿马笑了笑。
“你不生我的气了?”
小全无言地往前走,细雪轻轻地飘了起来。
“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阿马走在她的身边,偷偷地睨着她。
“小全,你怎么了?是不是不高兴?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陪你好不好?”
“你不用上班吗?”
“那种鬼地方,谁稀罕去上班!”阿马撇撇嘴。“要不是为了生活,谁喜欢呢?”
小全看了他一眼,阿马叹口气耸耸肩。
“我溜出来的。这几天客人少,晚上又有其他人在,他们不会注意到我的。”
“经理眼睛很尖,怎么会没看到?”
阿马耙耙头,说真的,他也不太清楚。已经好几天了,王大没理由不晓得他溜班的事情;可是奇怪得很,他就是不过问,好像故意要让他溜出来一样。
“管他的!大不了不做了嘛!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小全不说话,她静静地在雪中走着,那模样看得人心醉!阿马见她不说话,也只是跟在她的身边,像个护卫一样傻傻地守在一旁,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隐约中只是觉得小全不一样了……
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人是一定会变的,只是小全变得特别不一样,好像突然长大了!看她现在穿着大衣、梳着端庄的头发,看起来就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i跟以前的她完全是两个样子,一时之间,他还真有点不能适应。
他们在雪中漫步,不知不觉竟走了好长一段路程!